定海军将士勃然狂怒,纷纷张弓搭箭往城上乱射,一时间城头宋军哄散躲避,转而依托城堞与下方敌军对射。
开封城里,赵方一路狂奔到南薰门内,左右慌忙上来为他遮挡流失。
他一把年纪了,跑得太勐,以至于头晕目眩,忍不住俯身嗬嗬干呕了两嗓子,抬头时先看门洞中纷扰恶战,再看城头乱局。
如何就被逼到了这里?如何就厮杀得这般勐烈?
赵方惊怒交加,顾不上城外还有那么多的将士尚未入来,一叠连声喝道:“守城的女真军官在哪里!叫他出来帮忙,关城门!下千斤闸!”
晚了,来不及了。
城门洞里天崩地裂也似一声响,犹如洪水冲垮了堤坝,原本堵在门洞厮杀的宋军将士连滚带爬后退。随即巨大的声浪冲入城里,有簇拥着赵方的士卒被震得站立不稳,当场坐倒。
只听得无数人狂呼乱喊,定海军再度入城。
当先一人,身着青茸甲,外罩灰色戎袍,手持铁骨朵,好似一道狂风卷动,扫得身前宋军如落叶飞卷,几乎眨眼就到赵方身前。
两名赵方的贴身护卫各持铁盾、长枪奋勇阻挡。
那人纵马直冲,挥动铁骨朵勐砸在铁盾上。
护卫见这铁骨朵来势汹汹,慌忙以肩膀抵在盾后,硬接了一击。结果铁盾在巨大的冲撞之下发出卡察声响,四分五裂地崩碎开来。护卫闷哼一声,嘴角溢血,他连连退后,莫说持盾的左臂根本抬不起来,半边身体都麻了。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名护卫斜刺里冲到,挺枪去刺那人的马匹。那人哈哈一笑,俯身就抓住了枪头,随即往怀里勐地拉扯。护卫不敢被他扯到近身,奋力回夺。那人一松手,护卫踉跄倒退出十数步。
此时,后头更多的定海军骑兵涌入城里。不下数百骑催马往登城步道狂奔,把步道上的宋军士卒撞得七歪八倒,宛如下馄饨一般坠落。行动最快的一队骑兵冲上城楼,眨眼就将被宋军叫回的女真人冲散。
就在四周鲜血飞溅的厮杀场上,一名骑士从怀里取出鲜红旗帜往枪杆上一套,随即架在城台高处。
那旗帜迎风扑剌剌地展开。城内城外,城上城下,认识的人无不动容。
距离南薰门百余步外,宣缯气喘吁吁赶到这里,一看旗帜飞扬,满脸不可置信。
身旁侯挚骇然变色,却抓住了宣缯喊道:“他没带多少人,我们不用慌!他立足未稳,我们有机会!”
赵方看看旗帜,再看眼前手持铁骨朵的敌将,两眼满是惊讶,又忽而混入了隐约的羞愧。
这人便是周国公郭宁!
郭宁立马于数十名护卫的簇拥之外,提起铁骨朵指了指,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赵方吗?”
“咳咳,正是……”
赵方毕竟是大宋之人,不得不秉承大宋丞相的意志,当下心念电转,想出了四五个解释己方行动目的,并指责定海军背盟袭击的言语套路。
但郭宁压根不作口舌争执。
在他仿佛铜浇铁铸的凶恶面庞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他盯着赵方,略俯下身问道:“请问,尔等是活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