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亮身边的三个好手,都是多次劫后余生的老兵,此前在北京路剿匪的时候,个个如狼似虎,杀人如麻。但今天的厮杀过于激烈,凸眼一早就战死了。山鸡和猴子两个也都带着轻重不一的伤。
这会儿两人虽然很精神,却明显是极度紧张之后无法松懈下来,举动带着过份的亢奋。
比如猴子去挖田地、山鸡生啃蔓菁这种举动,就很不正常。
张平亮估摸着,别看他们偷偷地讨论裤裆里那点事,过了今晚,这两位都会大病一场,别说第五条腿了,保不准十几天都起不了床,还得劳烦自己给这两人打饭。
其实包括张平亮自己在内,大家都只能仗着未懈的杀气唬一唬人,再要做点什么,真是不行了。
早年在大金国治下,寻常签军就是被拿来压榨的命,人到了边疆,饥饿、疲劳都是家常便饭,还时不时要出塞征战,以命搏杀。每年都有从河北、中原强征来的精壮汉子,在接连不断的苦役里透支了生命力,直接就死掉。
包括张平亮在内的将士们,当年都是这样熬下来的。
说来奇怪,为什么当年熬得住,现在却有点熬不住了?总不见得周国公给的好吃好喝,都喂了狗?
张平亮有些悻悻想到,看来还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以至于对付女真人的绝望反击,自家都闹得精疲力竭。
周国公的志向,绝不会仅限于控制大金的版图,日后打仗的机会一定还有。若每次的仗都打得如此辛苦,那像什么样子?我非得在操练时更上心些,平日里狠狠敲打部下们,让他们的武艺更精湛,配合更娴熟,战时才更有韧劲。
用周国公的话说,武人如铁,要不停锻打锤炼才会成钢,否则就会锈蚀成粉末,最后跟随不上周国公的前进步伐。
不过,眼下大家都没力气了,也有好处。
一行人远看威风凛凛,凑近了瞧,又个个面带倦容,还有不少受伤的将士骑着马或者躺在两马之间的担架上摇摇晃晃。
大家都虚脱了,就生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算是心里的燥气、火气压不住,不至于烧杀掳掠。胆子再大的,顶多偷两个瓜菜,有助于保持王者之师的形象。周国公调久战之军入驻开封,十有八九便考虑到了这个因素。
想到这里,张平亮便格外重视起军纪,山鸡和猴子两个没走多远,又想翻墙去一家大院里看看,立刻被他喝止。
“哈哈……”
在他们即将进入的军营正门处,郭仲元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对刘然道:“张平亮这厮,都能管住手底下的人了。你这一部,确实军纪森严了。”
刘然忍不住苦笑两声,知道自己早些时候对老友的包庇多了点,终究还是落在了上司眼里。
好在这会儿,郭仲元懒得纠结鸡毛蒜皮。他道:“先前国公下令,入城之后,不得擅杀,不得放火,不得撸掠,也不得擅自抓捕俘虏、取用物资。五件事,大体全都做到的,只有你这一部。”
刘然连连摇头逊谢:“我部下的将士里,老油子很多,节帅别看他们现在老实,那是因为疲不能兴。到了明天,说不定闹出什么。我已经把军棍都准备好了,明日里非得痛打几个,压一压他们的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