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薯生吃起来,口感不怎么样,还很容易导致腹痛,更不消说吕枢带着砂土一起吃了。但他在马背上颠簸一阵,几天前的隔夜饭都喷出去了,这会儿饿的心慌,于是很快吃完了一根。
他拿起第二根,用石块去皮的时候,动作稍微仔细些,把泥土小心刮去了。土薯的汁水会引起皮肤瘙痒,得趁着还有阳光,多处理好几根,等阿多醒来以后,可以填填肚子。
吕枢知道,给他吃土薯并非虐待,这东西也是底层蒙古人常吃的。
在许多汉儿的想象中,草原上的鞑子天天都吃肉喝奶,所以才个个凶悍如狼,其实并非如此。
一般的蒙古部落里,人们的食物以奶制品为主而以猎获的肉食作为补充。豢养的牛羊虽多,也不舍得吃。一旦撞见黑灾白灾,牲畜常常死得百不存一。而草原如此广阔,灾害几乎每年都有,所以每年也都有部落的经济基础被灾害摧毁,不得不靠打猎或劫掠为生。哪怕熬过最艰难的时候,畜群重新繁衍,依然是不舍得吃的。
吕枢小时候去野地里掘菜摘果的时候,就常撞见同样在土里刨食的小鞑子。最初的几年,两边彼此对视,各顾各地继续忙活;到后来,大些的孩子随身带刀,但那也只是以防万一,毕竟两边都在挖土薯,实在没什么争抢的价值。
不过,眼前这群蒙古人,看起来不像是有部落的。
吕枢注意到了,远处的几个蒙古帐子非常破旧,而且看不到有老年人和女人,负责点燃篝火的,也都是壮年男子。偶尔有几个圆圆脸的小孩子抱着柴禾,从吕枢身边跑向营地,他们的肤色全都黑里通红,面庞上有大片被晒伤和冻伤的瘢痕,看起来有点凶恶。
营地另一头已经点起的篝火旁边,有几个蒙古人除去外袍,露出身上精壮的肌肉,正在摔跤,也有不少人不下场,只专心为旁人喝彩,吕枢怔了怔再看,确认其中不少人缺胳膊少腿,居然是残疾。
正眺望间,身侧马蹄声起,一个鞑子骑马从吕枢身后经过,伸手一抄。这人的力气好大,竟然只用单手就把吕枢提起来,揪着他在营地里来回奔驰两圈。
吕枢的体格比一般的少年轻些,但也大几十斤了,落在这鞑子手里竟如羽毛也似,跑得兴起,还在空中作了个投掷脱手的动作。
吕枢大吃一惊,只道这趟要死了。却不料背后衣袍一紧,那蒙古人发了半截力,便把吕枢重新接住,然后满脸轻蔑地将之扔回原处。
吕枢肩膀先着地,脑袋随即跟上,咚咚两下撞得七荤八素,嘴里又开始觉得腥咸。
他喃喃地骂了几句,听到身后传来阿多的声音:“这伙儿是什么人?马贼么?”
吕枢反身扑过去,搂着阿多连声嚷道:“阿多,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