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葛老颤了颤胡须,终是没有舍得责备我,叹了口气道,“哪天走不是走?还要挑日子不成?”
我视线朦胧,泪水瞬间蒙蔽了眼前的景象,哽咽道:“我为师父酿的忘忧还没送来,不能再等几日嚒?就要送到了。师父不是说要带去给故交老友尝尝吗?怎的又不要了?”我深吸几口气,勉强压抑住哭腔,“我还偷偷酿了几坛药酒,想给师父个惊喜……那么多酒,要给谁喝?”
“你不是说埋在树底下??”葛老眉头拧动,语气不耐,脸上却是满满忧虑,“哭什么?就知道不能告诉你,哭哭啼啼,叫人出门也不安心!我葛清一辈子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偏要受你这罪!快憋回去,哭个什么,埋上几年有何妨,只会更好!”
几年?我不敢置信地盯着师父的眼睛,他们居然要离开那么久?顿时悲从中来,泪如泉涌,一发不可收拾,“那会写信吗?师父师兄会给我写信吗?”
“……从未写过那种玩意儿。”葛老眉头紧蹙,“出了门,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莫要在家胡想,外头的事情岂是你这妮子能琢磨明白的。你且安生过你的日子就是。等我们回来,日子还是这般过。”
我艰难地点头,已然泣不成声。我以为自己做好了离别的准备,却没想到还是来不及。愈发的悲哀懊恼。
葛老见劝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回身进屋去了。他似乎不习惯离别。
“莫要哭了。”院中只剩下我与师兄。他静静地站在我面前。语气低沉而隐忍。
除了哭,我还能做什么。我脑中一片空白,顿时什么也想不起。离开盛府时,我如释重负。离开荣府时,我脱胎换骨。我以为自己早已经不同于往日。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独立。
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师父和师兄早已是我的亲人。我才切身感受到与亲人分离的惶恐不安、孤独和无助。我甚至不敢去想,转眼日落西山时,他们或许就不在这院子里了。
漫漫长夜,再听不见师父轻咳,再没有人来敲我的窗棂。这偌大的院落,只剩下我一盏孤灯。我该怎么办。
顾不上师兄的劝慰,我嚎啕大哭:“你们别走。”
“你若再哭个没完!立刻就走!!”葛老在屋中呵斥,话音里透着哽咽。
双膝一软,我掩面蹲下,将脸埋进膝盖,竭力压抑哭声。
“你好生修习,以你的悟性,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城中人人夸赞的女神医。随风传信,我与师父定会引你为傲。”他顿了顿,故作轻松地说,“如师父所言,这回春堂不过死物,你若嫌它桎梏,大可不必为它劳神,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从今往后,回春堂只在你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