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半月,一声惊雷炸响在寿城上空。路上的行人抱头鼠窜,雨点噼啪落下,在青石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恰逢一队官兵路过回春堂门口,引得跑堂小厮不顾大雨也要伸头张望。
“这是要抓人还是要抄家啊?”一个小厮捂着头顶,跑出去两步,“嚯!这么多人,可不是小户人家……”
众人无声将目光投向我。阴天的傍晚,堂中昏暗,尚未掌灯。那些目光灼灼,引我从医书中莫名地抬起头来。
“怎么?”我只听闻门前有些热闹,并未在意。神思还悬在书中的描述上。或许我可以在离开以前做些常用的丹药备用。
没有人开口,目光簌簌又调转回街上。嘈杂的脚步渐渐远去。
我站起身来,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只见几个吊尾的官兵。
那个方向,我缓缓明白他们的眼神,心头犹如当头急雨凌乱不安。
顾明彰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沉声安慰我道,“姑娘莫要担心,大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也许不是去的大将军府。”
话是这样说,他们的目光里分明都带着同情,就连同样伸出头来的几位掌柜,也是面色凝重,仿佛都认准了官兵是去大将军府的。
这些日子,盛青山贪墨军赏之事喧嚣尘上,闹得如火如荼。先有荣相带领监察院御史联名弹劾,后有各处上参,举证他玩忽职守滥用职权。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皇帝原本还回护他几句,让他严查;后当着百官的面,训斥了他,还将参他的奏折挥下了台阶。
传言真真假假。盛青山自上次见面,没有再来。他让我相信他,我选择相信他。我怕云洲雨眠听见闲话又要难过哭泣,一连几日不敢放他们出门。却没想到没有等到真相大白,却是这一队官兵。
胸口传来怦怦地心跳声。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直走到院门前,差点被门槛绊着。
“姑娘,下雨路滑,小心啊。”何嬷嬷从厨房出来,及时扶住我,望见我苍白的脸色,微微一愣,“姑娘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似乎又想到我自己就是大夫,“快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我将饭菜端进去。”
我微微点头,扶着门框继续向里走。盛青萸闻声出来,也是一怔:“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呢?”说话间,她快步迎上来搀我。
想到那些官兵的去向,我脚下发软,目光缓缓上移,停在她的脸上,“刚刚……有一队官兵……”
下雨了,云洲和雨眠正在我房中玩闹。
见我进屋,一个个扑进我怀中,“娘亲,娘亲。”
我俯身抚摸他们的头顶,亲吻他们的额头,“去隔壁屋里玩,娘亲与青姨有话要说。”
云洲和雨眠虽不太情愿,但仍被奶娘领了出去。
我靠着床栏坐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头压着巨石,喘不过气来。
“官兵?官兵怎么了?”盛青萸迟钝道,“你军营都不知去过多少回了,还能被官兵吓着了?瞧你这点出息,好歹也是做过大将军夫人的人呢。”
我摇了摇头,想哭哭不出来,声音颤抖,“他们……好像是,向着盛家去了……”
话音落下,门外又是一声惊雷。吓得我浑身一震。
盛青萸眼中毫无防备地滚落两行豆大的泪珠,“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哥是冤枉的,我哥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哥军功傍身,要什么没有?怎会稀罕那些东西?我盛家世代勤王,皇帝怎会这样对他?即便错了,也不会这样对他……”
我连忙握住她的手,一时分不清是她在抖还是我在抖,只得用力抓紧,似乎这样就能稳住心神。
“或许不是……”我心慌意乱,脑中一片空白,“你说的对,就算他无法自证,也不会这样对他,或许是去别人家……”
“姑娘!姑娘!”就在这时,何嬷嬷沿着走廊喊道,“不得了姑娘!大将军府要遭难了!长皇子带着一队人去了!手里拿着圣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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