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静谧。
视线交汇间,已有了答案。
盛青山匆忙别过脸去,声音干涩,“你无需急着拒绝,他未必是你良人。纵然他有心机手段,但萱乐没有容人的气量,何况…是你。”
我轻叹一声,并未将他说的放在心上,而是诚恳地说道:“你何必执着?往事如过眼云烟,你我既错过两次,还不能让你放弃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放弃?”他艰难面对我,眼底的痛苦像幽暗的深潭,“方才确实想过。若你与他两情相悦,我当倾尽所有成全你今生所愿。然而思及他与萱乐纠缠不清,势必将你陷于水火,你这般柔弱,若困于宅院,我如何护你?萱乐未必比凤秋良善,我如何放心?云洲和雨眠尚幼,该如何自处?桩桩件件,我怎敢将你托付?”
“这是我的事。”我望着他,目光沉着坚定,“未来是他,是谁,与你无关。”
盛青山凝视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良久,缓缓开口:“你如今比从前有主意,要做什么谁也拦不住你。那便是我私心,是我的私心,无法想象未来没有你。你不知失去你的日日夜夜,我有多么煎熬。偌大的府邸,无处可归。芸芸众生,无人可念。那日鹅毛大雪,我无愧天地,只想与你共白头。这样醒来的我,你要我放弃,如何放弃?”
我眼睫轻垂,思绪万千,梦里梦外前世今生,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可我回不去了……盛青山,你我心知肚明,我做不回你盛青山的妻子。盛家世代忠良,娶妻当贤。你那日心痛,敢说没有这一分?你或许能给我正妻之位,可你我如今云泥之别,如何担得这主母之责?即便你能善待云洲和雨眠,你盛家宗亲岂能容你这般任意妄为?你便是为我扛下这所有责难,从前不以为然,如今难道还不知这宅院幽深?往后你还有多少硬仗要打,宅院不宁,如何安心?你说你要护我周全,你又怎知不是将我推入深渊?”
他眸光闪烁,身为世家嫡子,字字句句,怎会不明白,语气急切道:“你是担心我护不住你?”
我摇了摇头,显然比他看得清醒,“我不是蓝凤秋。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会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
“那本就是你的!”他情绪激动,猛地撑起身来,连背上的伤口崩裂也浑不在意,“她怎能与你相提并论,你我本是夫妻。”
“与你做夫妻的,是荣文君。”他盛青山娶的,是荣家嫡女。即便这段姻缘里有他隐藏不露的情愫、秘而不宣的执念,于盛荣两家,亦是门当户对的联合。言毕,我步至床畔,将他起身的动作轻轻按住,“莫要乱动,伤口都崩开了。”
“你我夫妻一体,有我在,断不会再让你受那样的欺辱。”盛青山倔强地望着我,语气决绝,“你若担心这个,便让青远来承宗祠,我与你辟府别住。”
我惊愕地看着他,全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生来就是盛家嫡长子,倘若不是背德、战死,今生他都要背负家族重任。他如今尊荣与地位,离不开盛家世代功绩,亦是因他忠君报国,实至名归。莫说做出这样悖逆之事,便是露出这样的想法,亦能叫人诟病。
“只要你不嫌我……”他目光深邃,带着祈求,“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狠狠瞪着他,厉色道,“你怎敢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年你纠缠不清,已让我受人唾骂,你若敢做出这样的事,盛家宗亲便是拉我去沉塘,我也不敢辩驳。你糊涂了吗,你忘了你是谁?忘了你满腔热血保家卫国的理想抱负?怎可因为儿女私情一叶障目?”
盛青山神色凝重,眉头紧皱,“他们不敢……”
窗外一阵大风刮过,沙沙作响。
“为何不敢?便是天下人也会恨我!”心中传来熟悉的痛感,我迎着盛青山的目光,字字铿锵,“你是盛青山,你当意气风发,坚不可摧,受万千敬仰,你的归来怎会没有意义,你会救下更多人,会保护更多人,无论如何,也绝不该是为儿女私情蹉跎的浪荡子!莫要叫我瞧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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