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雪之下夫人的仪态相当完美,说话的声音也像用云杉木做的高档小提琴般悦耳。但在这种场合,北条京介相信绝对不会有任何人会真的专心去听台上那些人的发言。
就像樱良所说樱花是会选择开花日期的花,人类的耳朵也是能自由选择想要听什么。就算台上之人的声音进过扩音器的放大,像魔音一样企图灌进耳朵里。
但是要把注意力集中到身边女孩的身上,心里愉快的想着“她的呼吸会是什么样的”,是呼吸,还是呼~吸,又或是呼吸~。全世界就会好像只剩下自己和她一样。无论在哪都可以享受这份静谧和甜美。
某人认为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听得演讲,恰恰有那么一个人。
黑色校服下的纤细腰肢像被绑在竹竿上,挺得笔直。澹青色的双眸如同最上等的琉璃一样闪烁着冰冷的光。
认真,专注,冷静。
冷峻的侧脸带着一种名为“完美”的美感,恍若冰冷而不容侵犯的女神。
没有任何人会当成一回事的演讲,名为雪之下雪乃的少女正把她逐字逐句的刻在心里。不止现在会仔细的听,过后更是会从记忆里翻阅出来用显微镜来研究。
不只是因为“专心倾听别人的话是社会基本准则之一”,更因为上面演讲的人是她的母亲雪之下千代。这篇没人会在乎的演讲,是她的母亲整整用了一个星期来准备的。
相应的,在她被确认为新生代表后,同样也花了两个星期来准备演讲稿。期间查阅了一百篇以上,历史上有名人物的演讲,光是废弃的版本就多达三十个。
就算如此,她也没有百分之一的自信,敢说自己的演讲稿能够和母亲的十分之一媲美。所以,她必须学习,吸取精华,然后再学习,努力接近。
“雪之下同学的母亲好优雅啊。”坐在她身边的同学小声说道。
“嗯,石山美铃同学,请专心听。”
少女细长好看的眉毛微微一蹙,说出的话好像冰原上的寒风一样冷冽。她会知道女生的名字,是因为在之前的班会里,对方主动来到她面前做了自我介绍。
“……哦,哦,好的。”石山美铃干笑两声,尴尬的坐直了身体。
以雪之下雪乃为中心的区域,变成了绝对的静默区。
少女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句话会造成的后果,也知道她只需要面带微笑的“嗯”一声,然后不止石山美铃,就连其他同学也都会走过来,通过表达对自己母亲的向往来拉近和自己的距离。而她也可以就着这个机会形成以自己为核心的圈子,由此展开高中活动。
如果是姐姐的话,就会这么做。
但,她是雪之下雪乃。
这仅仅是她能想到的,姐姐能做到什么程度,会说出怎样的话,她想不到,也不想去猜测。她只需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做无时无刻不在贯彻自我的雪之下雪乃。
台上的演讲接近了尾声,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袋后面的雪之下千代对着台下微微鞠躬,在掌声中走下了主席台。
主持人再说中间词,要等到上一位发言人回到坐席之后才会开始下一项流程,也就是新生代表发言。
雪之下雪乃平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微微用力,指间在腿肉上压出了浅浅的凹痕。她的视线并没有追寻着母亲的身影,因为她知道,那条路的尽头是她的姐姐。
“……有请新生代表北条京介上台。”主持人最后喊道。
“是个不错的男生吧。”雪之下千代微微侧着身子,看着站起来的北条京介。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身边的人听到,却又不会被其他人听去。
“是啊,英俊的看到就会忍不住喜欢上。”雪之下阳乃双手支撑着下巴,玫红色的双眼同样注视着那个人,口中漫不经心的说着。
雪之下千代没有再说话,只是和大女儿一起看着前方。
北条京介站起身,对着旁边的樱良和硝子笑了笑,然后缓步从学生之间的过道里缓步走向前。
一米八的他在剑道比赛里都是能被称为大个子型选手,此刻从整齐坐着的学生之间走过去,身姿更是伟岸得像巨人一样。
主持人口中“北条京介”被会场里的所有人精准捕捉到,学校方面邀请的那些社会上的大人物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让那个很有能力的校长冒着得罪校董的风险,把雪之下家的二小姐给换掉。
家长们好奇这所学校顶端的学生是怎样一个存在,这样等她们回家跟邻居太太聊天的时候,也能说出“我家那孩子xxxx在一个学校读书”,就算学校的档次不够,也能借由优秀学生硬生生提高。
学生们为什么关注就更简单了,嗯,那也是他们跟国中时期老同学吹牛的资本。同学牛逼等于他牛逼,这可不是说笑的,在霓虹这种社会里,就算在学校里一句话没说过,但只要知道了是校友,多少是会有一丝情面的,就像北条京介加入推理作家协会的推荐人逢坂刚一样。
而且,那可是北条京介啊!同学里消息灵通者不在少数,短短一节班会已经足够那些不了解的人知道自己的这个名人同学了。
在万众瞩目下,北条京介依旧不急不缓的走着。
刚踏上舞台一边的楼梯,畑吾郎和三桥良马等人就率先鼓起掌来,这根本不是应该鼓掌的时候,全场只有那几个混蛋在鼓掌,然后才是他们班的人配合的跟从。他停下脚步,转过去看了乱来的属下们一眼,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点了点头。像是在感谢大家的热情欢迎。
脑袋里条件反射的就想到下午放学后要给他们加练一百次,但这想法一出来就吓了他一跳。这一定稀咲那混蛋的计谋吧!自己绝不会去什么剑道部的,幸福生活在等着自己。
雪之下阳乃看着台上的北条京介,笑着说“真受部下的喜爱啊”。
声音里似乎有着羡慕,又好像只是单纯的调笑。玫红色的双童眼波流转,精灵活现。她的母亲没有说话,依旧静静看着。
掌声带来的骚动让大家的议论也热烈起来,诸如比在签售会上看到的还帅之类的话不断响起。还有些之前在剑道大赛上看到过北条京介的,也一脸光荣的说起了自己学校被淘汰的经历。
“……大家好,我是一年f班的北条京介,很荣幸能代表高一新生在这里发言。在这个樱花绚烂的季节里,我们……”
北条京介并没有带着诗羽学姐帮他写好的演讲稿,因为他已经全都记下来了。说到底以他的能力,这种场合完全能够现场瞎编一篇,反正不会有人因为说得好而朝他身上扔来大判金什么的。
雪之下雪乃身边的静默区也悄然消散,听着身边女生发出的惊呼,她心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她从来不是以高中生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自然也无法体会女高中生的喜怒。要说的话,只是期待着那个取代自己进行新生演讲的人能说出怎样的话来。
那不是他写的。
只听了不到半分钟,雪之下就做出了判断,并且确定代笔的是一个女生。虽然写的精致,但还是听得出其中的漫不经心。想必那个女生也是经常发言的人,并且厌恶这种事情,常常敷衍了事。
雪之下失去了继续听的欲望,枉她还期待能写出《嫌疑人x的献身》这样的人,会说出些不一样的话来。原来也只是……
一年f班的区域,比企谷八番看着台上那好像黑洞一样把所有人视线吞噬的北条京介,心里无悲无喜。
度过了中二期之后,他就意识到只要不对任何东西感兴趣,只要不努力就能掩盖没有天赋的事实
模彷着同为国中生的那位大人,他先是做英雄被打得鼻青脸肿,然后画了被小町疑惑他是不是打劫了幼儿园才艺展示的漫画。无论是现实里,还是幻想世界中,他都只是他,成为不了任何人,成为不了英雄。
能以年纪第十的成绩考进总武高已经是他的极限,当然了,因为北条桑的转学,现在变成了十一。或许能通过花费时间,积累经验从而提高一些,但想要像北条京介那样君临所有人的上面站在那个顶端,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起来,能有现在的好成绩,国文成绩能在原来的学校排到第一名,也算是托了北条桑的福。
别看比企谷八幡的前十六年好像没有任何亮点,但他其实也曾被霓虹最有名的八卦杂志《周刊文春》给报道过,并且还是跟那位大人出现在同一篇文章里。
这是何等的荣幸啊,只要说出去,不管是同学,还是暴走天使的成员,都一定会对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并且花大价钱请教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呵呵,那是能轻易说出去的吗?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周刊文春》这本狗屁杂志赶紧关门大吉。今天倒闭的话他会献上一年的零花钱用来买烟花,站在一脸悲痛的他们面前大肆庆祝,哪怕被巡警抓到交番去教育也在所不惜。
“甚至还有国中生模彷着漫画的主角去保护同学最后却被打断鼻梁,最后住进了医院。”
这是《周刊文春》对他的描述,也是比企谷八幡五分之一的人生中,第一次登上杂志。
他们整整说错了三点,第一,自己模彷的不是漫画主角,而是漫画的作者。第二,自己不止被打断鼻梁,难道他们不知道只是打断鼻梁是不需要住院的吗?第三,《周刊文春》怎么还不倒闭!
虽然欣喜于跟憧憬的北条京介出现在同一篇文章里,也甘愿成为注脚,但这也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看到报道的当天他就到编辑部去抗议过,不过那边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报道的不是你,而是一个叫比企孤细菌的同学”。
混蛋啊!社会培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背负了世界希望的下一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