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见雪白的窗纸上,缓缓浮现出几道人影。
赵国砚见状,立马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甩手砸向窗棂,“哐啷”一声,人影随即散去,窗外便又传来一阵坏笑。
“这帮瘪犊子,别搭理他们!”
赵国砚仿佛睡落枕了似的,目光望向窗棂,却在跟小青说话:“你个小姑娘家的,不该自己过来,太危险了。”
“不就胡子么,我不怕他们。”小青自顾自地解开蓝布包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
赵国砚仍旧望向窗棂,一边听着身边的细响,一边说:“等你知道怕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小青迟疑了片刻,喃喃自语道:“我爹说……你在这,他比较放心。”
赵国砚摇了摇头:“你爹抬举我了,这帮畜生要是犯起浑来,光靠我一个人可拦不住。”
“药!”
“什么?”
“我说药在这呢!”小青敲两下桌面,想了想,便又补了一句,“我爹让我给你送来的!”
赵国砚如梦初醒,忙转过身来,落枕的毛病似乎还没好,脖子又僵又硬,并不去看姑娘,只是抱了抱拳,说:“知道了,替我谢谢你爹,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不送了。”
小青皱了下眉,却说:“这药是借给你用的,又没说全给你,你上完了药,我还得拿回去呢!”
赵国砚面露尴尬,急道:“嗐,这事儿闹的……那什么,你先放这,我用完了给你送回去。”
“你们不是不进联庄会么?”
“哦,对对对,那我先给你放大门口,然后你再出来拿!”
“你也不嫌费劲?”
“费劲么?那我现在上药也行,其实根本用不着上药,我都行,上不上药?”
“你问谁呢?”小青奇怪。
赵国砚摇摇头,说:“没问谁,其实上不上都行,我无所谓,那还是上吧,我自己上就行!”
“谁说要给你上药了?”
“那当然,我自己上,自己上就行……”
赵国砚侧过身子,伸手拨弄着蓝布包里的瓶瓶罐罐,都是没贴签的小瓷瓶,分不出什么功效,心里一急,脑门儿上就渐渐渗出汗来。
小青直接从中拿出两个瓷瓶,一大一小,放在桌上,说:
“这是杀毒的药酒,这是药膏,你抹上,好得快,就是有点蜇得慌。”
“好好好,多谢多谢……”
赵国砚胡乱拆开右手上的绷带,拿起药酒,拔了瓶塞,便像倒水似的冲洗掌心的刀口,立时哗哗洒了一地。
小青见状,忙就叫起来,说:“诶,你别糟践东西啊,这药酒本来就没多少。”
赵国砚多耿直,立马竖起酒瓶,一边掏兜,一边说:“不好意思,这酒多少钱,我赔给你。”
“谁问你要钱了,有钱就能糟践东西啊?”
小青瞥了一眼赵国砚掌心上的伤口,迟疑片刻,却说:“算了,看你也不像是干活儿的人,净在那瞎整,我给你上吧!”
“倒也不用了吧?”赵国砚握起手掌,“本来也没多大事儿!”
“诶,我一个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你个大老爷们儿,害什么臊呀!”小青撇撇嘴,似乎有点不满,立马将满桌的瓶瓶罐罐卷起来,“爱用不用,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完,抱起药囊就要离开。
可是,还不等走到门口,姑娘却又忽然停下来,想了想,转过身,又问:“嗳,你真不用我帮你上药?”
“不用了,不用了。”赵国砚低下头,尝试重新绑好绷带,只是没有旁人帮忙,单手缠起来,总归是有点别扭。
“嘁——”
小青依然没走,布鞋在地上轻轻划了两下,竟忽然扭捏起来,犹豫了半晌儿,才说:“嗳,我爹跟我说了,进山那天晚上,是你救了他……我错怪你了,嗯,我爹让我来跟你道个歉,就这么回事儿!”
“哦,没什么!”赵国砚相当坦率地说,“你爹是带路的,不得不救,否则咱们连‘牛心顶’在哪都不知道。”
小青愕然,方才脸上那些许歉疚,顿时一扫而空,忙说:“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两人间的距离稍稍远了一些,赵国砚便也随之恢复常态:“我只是实话实说,所以你没必要道歉,也没必要感谢我,我还不至于拿这种事来摆谱端架子。”
一听这话,小青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道:“我爹说你是个念头通达的人。”
赵国砚摇摇头,说:“别捧我,天底下能有几个念头通达的人,不得已的事情多了去了,最后就是求个自我安慰而已。”
小青听不懂了,只觉得赵国砚是在故弄玄虚,当即“嘁”了一声,说:“我爹轻易不夸人,他说你是,应该就是了。反正我来就是给你道个歉,误会,错怪你了。”
赵国砚正埋头整理手上的绷带,听了这番话,猛然想起了什么,忙说:“对了,我也有点误会想跟你澄清一下。”
“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