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世隐庄园后,漆黑的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梁健将车窗摇了下来,微凉的山风吹进来,让人头脑清醒,胸腔里的浊气都少了不少,一下子心情都开阔了。
“你是怎么想的?”梁健转过头问楚阳,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被风吹得有些冷。沉默,沉默,沉默。
足足有七八秒钟的沉默,楚阳才终于开口:“荆州市没有钱!”
钱!很简单也很现实的问题。荆州市没有钱,荆州市穷得叮当响,荆州市的老百姓,就快活不下去了……这是梁健上任以来,关于荆州听得最多的话。可是,一直在喊,一直没有改变。
梁健当初为什么会松口电池厂落户荆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再看到荆州这么穷下去,没有钱,所有的抱负都是空谈。
可没想到,电池厂的合同签了,工程落地了,却还是没钱!
梁健看着黑暗中楚阳那个微微佝偻的轮廓,忽然觉得,一段时间不见,他苍老了很多。以前虽然头发也有白发,但起码身姿是挺拔的,可如今,连背也躬了。看来,那一次的事情对他打击真的很大。一个人的精神要是垮了,那么其他的一切垮塌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梁健在心底叹了一声,他是同情楚阳的,却也有些怒其不争的火气。可终究,说出口的,也只剩无奈。
“潘长河不可能没钱,这一点,你心里清楚。”梁健道。
楚阳似乎是点了下头,可又像是摇了下头。太黑,梁健看不清。几秒后,他说:“钱在人家的口袋,掏不掏出来,不是我能做主的。”
“但是厂在你的地盘上!”梁健说。
“许处长为了电池厂的事情已经去过两次荆州了。”楚阳回答。梁健心中一惊,他看着并不能看清的楚阳的脸,质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阳回答:“第一次是一个月前,第二次就是昨天的事情。”说完,梁健还没整理好心里那又惊又怒的心情的,楚阳又跟着说道:“我能怎么办?他说没钱,我只能认!今天我是不想来的,可是潘长河和许处长一致要求我过来,我能说不吗?”楚阳说完,他忽然长叹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在安静的车厢里荡起了回音,听得梁健心里是百转千回,郁闷至极。
“梁书记,我知道,我辜负你的期望。我没用,可能我真的是老了吧!老了!老了!”连续三个老了,含着楚阳一腔的心酸。梁健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对他,他还能说什么。
说到底,无非是有些人贪心不足。梁健也叹了一声,接着谁都不说话了。彼此都明白,还有什么说的必要?
车子开到城里,梁健本想安排楚阳住一晚再回去,楚阳却非要回去,梁健就让小五送他回去。楚阳不肯,自己叫了车,走了。
这个晚上,梁健久久难眠,总是想到楚阳躬着身体的模样,心里难以平静。
第二天一早,潘长河就打电话来了,说是要来办公室拜访他。梁健找了个借口说要出去开会,不想见他。
可他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潘长河在门口站着。翟峰也在一旁无奈地站着。
梁健眯了眯眼睛,走过去,先对翟峰训了一声:“潘老板来了,你怎么让他在这里站着,都不请到办公室里去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