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塔恩觉得,和自己独自一人在破釜酒吧度过的那些日子比起来,跟韦斯莱一家以及哈利·波特在陋居度过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惊喜和意外。
首先是镜子,陋居里的每一面镜子都仿佛内置了一个韦斯莱夫人,当拉塔恩第一次照镜子时,它尖叫道:“把领带系好!邋里邋遢!”
阁楼上的食尸鬼只要一觉得家里太过安静,就会大声嚎叫,把管道敲得哐啷哐啷响。
真不知道住在阁楼下面的罗恩过去几年是怎么和它和平相处的,拉塔恩在第四次被管道敲击声打断日记本授课时,就已经想要上去用钨合金魔杖把那玩意儿捅死了。
好在陋居狭窄的楼梯救了食尸鬼一命,同时弗雷德和乔治也不会给它太多觉得安静的机会,这对双胞胎房间里时不时就会传出爆炸声,而每一个韦斯莱都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要是哪一天我起床,发现弗雷德和乔治的房间变成了碎片。”在一次清理花园地精的时候,哈利对拉塔恩说,“你就瞧好吧,我脸上不会出现半点惊讶的表情。”
清理花园地精是拉塔恩最喜欢的消遣,仅次于从日记本上学到新的魔咒运用技巧。
因为陋居的前身似乎是一个石头围成的大猪圈,所以房子后面还有很大一片空间,各类杂草野花在这里野蛮生长,围墙被盘根错节的树木围绕着,还有一汪绿油油的大池塘,里面有好多大肚子的青蛙。
也正是因为如此,地精在此地安了家。
它们并不是麻瓜想象中那个戴着尖顶帽、穿着花花绿绿衣服、胖乎乎的小老头。实际上,它们的身体又瘦又小,黑黄的皮肤粗糙坚韧,脑袋硕大畸形,满口尖牙。
看着吓人,但想要清除它们也很简单,只要把它们抓起来甩上几下,然后远远地丢出去,把它们摔个七荤八素,这样晕乎乎的地精就找不到地精洞了。
“拉塔恩,你拯救了我的家庭,我怎么好意思让你……”韦斯莱夫人对主动参与地精清理活动的拉塔恩说。
“夫人。”拉塔恩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书上可没有告诉我,做好事是为了心安理得地白吃白喝。”
事实证明,拉塔恩确实是清理地精的一把好手,红发巨人能轻松把这些丑陋的小东西丢出去上百米远,如果认真的话(特别是被地精咬到手指头的情况下)甚至能将它们扔到山的另一边去。
“试试这招,拉塔恩!”乔治用双手抓住五六个地精,整个人像风车一样旋转起来,像天女散花一样把地精抛洒到四面八方。
“弱鸡,”弗雷德说着,像甩索套一样扔出去一只地精,“我至少能扔过树篱。”
“可是这样它们不是很快就会回来吗?”拉塔恩看着那些被弗雷德和乔治扔出去的丑陋小东西,它们已经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了,东倒西歪地试图找到自己的洞。
“没关系。”哈利甩着酸软的胳膊,“韦斯莱先生还挺喜欢它们的,他认为地精很神奇。”
“是啊,而且它们都不太聪明。”罗恩一脚把地精踢进池塘里,吓得青蛙四散逃窜,“一听说要清理它们,就都跑来看热闹了。”
拉塔恩看着一颗颗从草甸里探出头来的丑脑袋,略微沉吟了一下,伸手抓起一只地精来,将其抛向空中,在其还处于上升阶段的时候抽出悬挂于腰间的魔杖:“昏昏倒地!”
红光正中地精的身体,它刚才还在挣扎尖叫的劲头瞬间消失,像个断线的木偶一样掉落下来,挂在树枝上。
日记本上说要多练习用魔咒击打移动靶,以此来锻炼准头,这些地精正好可以拿来练手。
“这倒是个新鲜玩法。”弗雷德跃跃欲试,“接好了,罗恩!”
罗恩被他哥哥丢来的地精砸中胸口,一屁股坐进池塘里,和他刚刚踢进去的那只地精面面相觑。
就在罗恩骂骂咧咧抄起几只地精要给弗雷德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哈利惊讶地对拉塔恩说道:“为什么你能在校外使用魔法,不怕被魔法部警告吗?”
他在德思礼家用漂浮咒把一整个蛋糕扣在了一名建筑商的脑袋上,收到了来自魔法部的警告。
拉塔恩在8月5号的《预言家日报》上还看到了这则新闻,后来才从哈利口中知道当时并不是他想要这么做,而是一名来自马尔福家的小精灵搞的这个鬼。
“哈利呀。”乔治学着韦斯莱夫人那甜腻腻的语调,“你住在麻瓜的地方,用起魔法来就像是珀西在浴室里唱歌一样显眼,”(拉塔恩非常认可地点头,他第一次听见珀西的歌声时,还以为这位格兰芬多级长中了钻心咒。)“但只要周围有成年巫师的魔法痕迹,就算你在身上带着踪丝的情况下用了魔法——”
“不好意思。”哈利惊恐地摸索着他的胸膛和后背,“我身上带着什么?!”
“踪丝,一种英国魔法部用来监管未成年小巫师的符咒。”拉塔恩说,“只有小巫师入学霍格沃茨之后,踪丝才会正式生效。在入学前就算使用了魔法,魔法部也不知道。以上都是我从《未成年巫师保护法》里看到的。”
红发巨人弯下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多看看书,还是有好处的。”
罗恩嘀嘀咕咕地说:“你说起话来就像是超大号的赫敏。”
了解了这一法律漏洞,哈利也彻底放下心来。花园中开始地精漫天飞,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地拿着魔杖射击地精,比赛谁的准头更好。
就连金妮也加入了进来,拿着魔杖乱射一气,昏迷咒的熟练度突飞猛进,火力比她的几个哥哥还要猛。
罗恩闷闷不乐地在掌心里敲打着他的魔杖,这还是他大哥比尔用过的东西,杖尖破损了一块,独角兽毛杖芯都露了出来,银闪闪的。
“给点!力啊!老东西!”罗恩每说一个词就用力摔打一下,而这根年久失修的老魔杖似乎也认为自己应该抖擞精神,于是——
只见破损的杖尖射出来一个超级大的泡泡,慢悠悠地漂浮到半空中,在阳光下显得五彩斑斓,煞是好看。直到一只蜜蜂晃晃悠悠地停了上去,然后……
轰隆!!!
仿佛一声惊雷!巨大的泡泡整个炸开,巨响让陋居都抖了三抖,花园里的地精们尖叫着四散逃窜,而在场的众人则面色惨白,仿佛耳朵里塞了一个蜂巢,除了嗡嗡声以外,什么也听不见。
哦,不对,还是能听见一些声音的。
“罗恩·韦斯莱!!!”
韦斯莱夫人猛地推开后门,只有一只脚上穿着拖鞋,围裙上洒满了蛋黄酱。真是奇怪,她这么一个胖墩墩,和蔼可亲的女士,居然能这么像一只獠牙毕露的猛虎。
就连只有吃饭时间才会露面的珀西也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脸上挂着墨水,拿着魔杖四处张望:“发生什么了?有没有人受伤?”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罗恩都显得战战兢兢。不过他也算因祸得福,当韦斯莱先生下班回家得知了这件事以后,他要过罗恩的魔杖仔细看了看,对他的小儿子说:“看来是时候给你买一根新的魔杖了。”
“可是,亚瑟。”韦斯莱夫人说,“家里已经没有多少……”
“就这么决定了。”韦斯莱先生面对妻子难得地强硬起来,“拿着这种魔杖,怎么可能学得好魔法?罗恩,这个周末我带你去对角巷。”
拉塔恩坐在饭桌前,看着桌子上那些和自己第一天来陋居时一样丰盛的晚饭,又看了看韦斯莱夫人为难的脸色,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揪紧了。
该想办法做点什么才行……
自己买了那么多书之后,钱袋里虽然还有一百多加隆,但不能直接站起来说:“魔杖的钱我来出。”
书上说过,外人强行插手别人的家事,就显得太没有礼貌,太盛气凌人了。
虽然能够解决一时的困难,但极有可能失去这一家人的友谊。
我该怎么办呢……
这顿晚饭吃得拉塔恩味同嚼蜡,韦斯莱夫人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孩子,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拉塔恩心里更难受了,连忙摇摇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过晚饭,拉塔恩把当作凳子的茶几搬回客厅,心里还琢磨着这件事,闷头向楼上的房间走去。
“等一下,孩子。”韦斯莱先生喊住了他,“方便来车库里给我搭把手吗?”
拉塔恩愣了一下,点点头,跟着韦斯莱先生走进陋居东边的车库里。
说是车库,其实就是一个用石头和铁皮搭起来的棚子,在散落满地的扳手、螺丝刀和汽车零件当中,停着一辆青绿色的福特安格里亚汽车,圆润的车壳在灯泡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像一只硕大的甲虫。
“她很漂亮,是不是?”韦斯莱先生颇为自豪地说着,脱下外套挽起袖子,从一旁的工作台上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金属蜗牛壳的东西,“进口的美国牌子,只要加上这个涡轮,就能让她变成一只猛兽。听说你们德国的宝马牌在麻瓜里很出名,有机会真想……”
“先生,你知道我们德国人是怎么称呼宝马汽车的吗?”拉塔恩帮韦斯莱先生掀开福特安格里亚的引擎盖,“巴伐利亚大粪车。(宝马=BMW=Bayerische Mist Wagen)”
韦斯莱先生被逗乐了,他用魔杖指挥着扳手和螺丝刀三两下把涡轮安装好,指着那台刻满了符文和魔法阵的引擎说:“你猜猜它靠什么运转?”
拉塔恩看着这台面目全非,比起冷冰冰的金属机械,更像是某种生物器官的引擎,说:“不知道,先生,但我认为绝对不是靠汽油。”
“猜对了一半。它本质上还是需要一点汽油来激活。但是当它彻底运行起来之后,这些符文和图阵能将引擎产生的热量和动能转化为魔力。”
韦斯莱先生满意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拉塔恩:“魔力不仅仅可以驱动这台汽车,还可以根据甘普变形法则,将油箱里残余的汽油变多,然后往复循环。麻瓜科学家叫这种机械什么来着?伪……伪……”
“伪永动机!”拉塔恩惊呼道,他从《基础力学》上读到过这个概念。
“对,就是这个。”韦斯莱先生打了个响指,“不过我更喜欢叫它‘魔动引擎’。”
拉塔恩的思维发散开来,要是把魔动引擎装在坦克、飞机上,让巫师来驾驶,不断变出更多的弹药和燃料,同时用修复咒复原损伤,那么荼毒世界的轴心国,估计会提早数十年落败!
“太了不起了,先生!”拉塔恩痴迷地抚摸着魔动引擎,“你的发明会改变这个世界的!”
“这可就太抬举我了,我能制作出这台引擎,也只是拾人牙慧。”韦斯莱先生说,“早在二战期间,爱因斯坦和奥本海默等科学家,早就已经联合美国巫师开始研究这种技术。只是研究刚刚进行到一半,二战就已经结束。”
“那为什么不继续研究下去呢?”拉塔恩疑惑地问。
“因为美苏冷战爆发了,美国魔法国会不想和苏联魔法党对抗,更不希望三战爆发,所以选择断绝一切对麻瓜政府的支持,将这份未完成的技术严格封锁。”
韦斯莱先生轻轻抚摸着福特汽车的车标,诉说着这段《魔法史》上只字未提的历史:“1951年,朝鲜战争期间,我的父亲和几位美国朋友,为了援中抗美,经过了一些冒险和努力,获得了制造魔动引擎的技术。但直到1967年,朝鲜战争都结束了好久,我才凭借他们留下的资料,成功制造出第一台魔动引擎。将它安装在这台美国车上,也是为了纪念他们的付出。”
拉塔恩听出了韦斯莱先生轻描淡写之下的悲伤和激动,那一句话带过的“冒险和努力”里面浸透了老一辈人为了阻止第三次世界大战而流淌的鲜血。
何其壮烈!
“先生。”拉塔恩看着韦斯莱先生光秃的脑门,声音微微颤抖,“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