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恩陡然冷笑一声:“呵……”
拉塔恩明智地将空间留给勃然大怒的狗獾和淡漠腹黑的磐石,卡珊德拉跟着他走下大变样的楼梯,其原本的大理石材质与随时会变幻方向的特性被彻底改变,哥特式金属雕花扶手和沉厚的黑岩让它焕发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卡珊德拉看到扶手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伫立着一尊形态各异的岩石雕塑,有的像一把双翅剑,有的像双头蛇,有的像半机械骷髅,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尊紧握的拳头……林林总总大约有十几种不同的石雕。
多恩虽然嘴上说着火力和防御比采光重要,但他还是建造了一套复杂精妙的光线折射系统,让城堡外的自然光经过反射和衍射,照在高悬的彩色玻璃玫瑰圆窗上,让它像太阳一样散射出光芒。
也让卡珊德拉不至于一脚踩空摔下去。
另一个巨大的变化,就是城堡内原本矗立在墙边门口的中世纪盔甲骑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金属墙壁中挖出的巨大壁龛,其中放置有脚踏地板,头触穹顶的黑铁塑像。
它们身形宏伟,双手交叠于身前大剑的剑锷,高高在上的头颅隐藏在坚硬的金属兜帽投下的阴影当中,只能隐隐看见人类颅骨的形状,眼眶中闪烁红光,诡异森然,可怖异常。
卡珊德拉分明记得,昨天晚上睡觉前,城堡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若半兽人再次来袭,现在的金铁比起之前的石砖,显然更能带来安全感。
来到原本应该是庭院的位置,卡珊德拉看到的是一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萌芽、生长、成熟的田亩,胖乎乎的机械小天使拎着寒光冷冽的镰刀收割成熟的麦穗,斯内普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在田边记录着作物成熟时间和亩产量。
拉塔恩走过去:“两位教授,能做到自给自足吗?”
“催熟药剂溶液的浓度还需要第97次调整,麦茬腐烂沤肥的速率不尽如人意,但整体上没有太大问题。”斯内普教授拧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因为劳累而变形,“马格努斯,你的鬼点子真不少。”
斯普劳特教授赞叹道:“根据你提供的炼金阵,我们就能在室内种田,这样就不用担心发生断粮的情况,各种魔药也能快速熟成。你是个天才,马格努斯先生。”
“我只是担心万一真的遭遇极端情况而已。”卡珊德拉看到拉塔恩露出谦恭的笑容,“您二位辛苦了。”
斯内普教授小声嘟囔道:“不辛苦,命苦。”
“西弗勒斯!”斯普劳特教授严厉地说。
斯内普教授的脸像干毛巾一样拧在一起,从又大又弯的鹰钩鼻里哼道:“谢了。”
“不必客气,我只是为您二位提供了一个思路而已。”拉塔恩笑道,“还有,要保留一块除了收纳魔法之外没有任何炼金阵的田地。”
斯普劳特教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让学生自己体验种地是有多辛苦。”拉塔恩说,“我调查了城堡每天食物消耗的情况,发现因食物种类过多导致很多菜品还没吃完就被浪费。浪费食物是一种极度可耻的行为,我决定将现在的宴会制度改成分餐制度。”
斯内普教授撩起油腻腻的黑发,斜着阴冷的三角眼问道:“邓布利多同意了?”
“就算他不同意又怎样?”拉塔恩强硬地一挥手,“现在是非常时期,教授,霍格沃茨必须要做出改变。而且这个制度还能促进学生去村民开在城堡里的商店消费。
“我下一步打算更改学生校服的款式,长袍不适合每天的晨练,在之前半兽人侵略战中也体现出了缺乏机动性的缺点,正好风雅牌巫师服装店的老板娘最近没什么订单。”
“梅林的胡子啊,这你都算到了。”斯普劳特教授惊叹道,“马格努斯先生,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市场经济学》,教授。麻瓜的经济制度比巫师成熟太多了。”
卡珊德拉默默将这本书的名字记下来,心中决定要好好拜读一番,她看着拉塔恩扳动城堡后门旁的机械拉杆,齿轮转动声沉重地响起,高耸巨门在轧轧声中缓缓敞开。
她跟着他走出去,回望,看见了一座铁山。
多恩说要修改整体结构,所以他将铠甲覆盖在霍格沃茨的肉体上,暗灰钢铁铸就高墙,数十道肋拱自四方塔楼上飞跃而出,坚固地刺入城堡主体结构之中,哥特式尖顶怒指苍穹,让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尊宏伟到无以复加的教堂。
鹰之团成员们腰间拴着安全绳,在城堡外墙上如蚂蚁般上下攀援,或是将建筑材料运输至还搭建着脚手架的部分,或是遵照多恩的蓝图在特定位置安装近百米长的羊皮纸条幅,其上撰写的不知名文字在阳光下折射出金铁般的光芒。
在城堡中央最高的钟楼上,黄金双头天鹰舒展双翅,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握在它锋利勾爪之中!
卡珊德拉震撼于城堡此刻的黑暗之美,紧接着就听见拉塔恩小声嘀咕道:“臭石头的审美水平一点儿也没长进,明明造成金字塔形状会更加稳固……”
她回头看他,意外地发现一名银发美人正在快步走来,她一时间竟然拿不准来者的性别,那张雪腻俊俏的脸庞已经模糊了此人的性别,她只看到这人胸前挂着一枚红色卵型吊坠,足有鸡蛋大小。
“格里菲斯,”拉塔恩看着来者,“什么事?”
名为格里菲斯的美人咬着下嘴唇,眼眶微微泛红,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把格斯还给我!”
格斯?卡珊德拉疑惑。
“第一,多恩不是你的勇气(guts),他当年选择养育你纯粹是因为对人类的同情;第二……”拉塔恩面无表情,卡珊德拉却从他眼中看出敌视,“把你脖子上那个恶心的东西交出来。”
“不行!”格里菲斯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叫,双手紧紧捂着卵型吊坠,“它是我的,我的!”
劲风狂啸,卡珊德拉金发飘扬,她只看到拉塔恩垂在身侧的手高频震颤了一下,格里菲斯就仿佛遭到雷亟一般倒飞出去,美丽的蓝眼睛因惊愕和痛苦大睁,人在空中就喷出一口浓烈的鲜血!
当他重重落地时,卡珊德拉看到他胸前项链上,那卵型吊坠已然不翼而飞!
“此等亵渎之物……”拉塔恩抬起手,卵型吊坠赫然捏在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卡珊德拉能看到它表面错乱排列着人类的五官,形态诡异扭曲到让她感到反胃,“理应毁灭。”
紫电燃烧成纹章,拉塔恩两根手指用力一撮,卵型吊坠砰地一声炸成粉末,卡珊德拉确信自己听见了一声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嘶嚎,她情不自禁地捂住耳朵,因脑髓中针刺般的剧痛而露出痛苦之色。
冰凉的蛇鳞抚上她的脖颈,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嘶嚎隔绝在外,形态无时无刻不在变幻的蛇首对她微笑,以(意外地)十分温柔的声音说:“没事了。”
“你!”格里菲斯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他双眼充血,牙齿鲜红,原本美丽的容貌狰狞似恶鬼,“你居然毁了我的霸王之——”
“看在你还是人类的份上,我已经足够仁慈了,格里菲斯。”拉塔恩毫无感情地说,“忘了它,留下;记恨我,滚蛋。两个选择,自己选。”
格里菲斯的面孔扭曲了,有那么一瞬间卡珊德拉都怕他直接上牙咬拉塔恩,但他终究是没有这么做,只是蹒跚着从拉塔恩身边经过,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格斯……”
“如果不是因为多恩。”拉塔恩冷冷地纠正道,“注意你的言辞,格里菲斯。”
卡珊德拉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如此鲜明的恨意,格里菲斯再没有说一句话,一瘸一拐地走进城堡里。
她担心地说:“这个人……”
“他没有第二次得到宽恕的机会。”拉塔恩说,“走吧。我还有工作要做。”
她跟他来到原铸工厂外围,恰好此时,负责教导飞行课的霍琦夫人骑着一头绿色双足飞龙贴着地面滑翔而过,向来以严肃公正形象示人的灰发女巫像小女孩一样惊喜地喊叫着。
“梅林的蕾丝短裤啊!”
她拉扯缰绳,胯下的雌火龙张开大口,朝着湖面倾泻浩荡龙焰,湖水中积聚成团的暖雪与烈火发生剧烈反应,在刺耳的吱吱声中消融殆尽。
“过段时间你们也要学。”卡珊德拉意识到拉塔恩在跟自己说话,“虽然我没指望你们成为空军,但多一门技能多一条出路嘛。你认识罗恩吧?他哥哥查理是一名驯龙师,收入还不错。”
卡珊德拉不喜欢飞行,高空的风会吹乱她精心保养的柔顺金发,但是她能感觉到拉塔恩对小巫师们的关怀:“你真会为我们着想……”
“我没那么无私。记住一个道理,拳头越大,权力越大。”拉塔恩忽然吊诡一笑,这是卡珊德拉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个表情,“兴许我只是把你们当成上位的垫脚石罢了。”
“骗人。”卡珊德拉轻轻地、笃定地说道。她知道如果拉塔恩真的不在乎小巫师,完全有一百多种方法将魔法界搅个天翻地覆,哪里还会委身在小小的霍格沃茨?
吊诡从拉塔恩的微笑中消失了,他转身走向原铸工厂,轻声道:“我倒是不讨厌聪明人……”
卡珊德拉快步赶上,刚一进入原铸工厂,熔炉散发的滚滚热浪就让她睁不开眼,苏联工业机械发出震天巨响,她一时间都没注意到桑吉尔夫一脸严肃地迎上来。
苏联猛男开门见山,对拉塔恩说:“有人逃跑。”
拉塔恩并不意外,“抓回来了吗?”
“关在我的办公室里。”桑吉尔夫面色严峻,“怎么处理?”
“带我去。”
卡珊德拉亦步亦趋地随他们从工厂侧面的扶手梯走上二楼,这里有一间方方正正的房间,透过棋盘状的玻璃窗能俯瞰整个生产车间,房间里放着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以及堆到天花板的各类苏联工业着作。
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上,冰冷的锁链绑着一名鼻青脸肿的男人,显然桑吉尔夫已经用斯拉夫大记忆恢复术招待过他了。
当拉塔恩走进来时,他惊惧地喊叫起来,还能动弹的双腿拼命扑腾,试图远离面无表情的红魔王。
“沃尔顿·麦克尼尔。”拉塔恩平静地走到桌子前,点亮有着绿色弧形灯罩的台灯,光芒照在此人极度肿胀淤血的脸上,那恶心的酱紫色让卡珊德拉连连皱眉,“我亲爱的食死徒,为什么要逃跑呢?”
“太累了……”麦克尼尔肿得跟香肠一样的嘴唇蠕动着,卡珊德拉看到他嘴巴里只剩下寥寥几颗碎裂的残齿,“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没有人权……”
“杀人犯没有资格讲人权!”桑吉尔夫低沉咆哮,锻锤般的巨拳紧握。
麦克尼尔呜咽起来,拉塔恩轻轻抚摸他杂乱脏污的姜黄色头发,“也就是说,你想休息,对吗?”
“不……不!”麦克尼尔惊恐地摇头,带得他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工作,我再也不逃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