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被打回去了,但有的时候,确实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以往的合作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周余棠心里笃定——这家伙有点子美学天赋在身上的。
换言而之,就是他对镜头语言有独特的敏感性,拍出来的东西,能让人产生美好的感受。
今天这场雨中送陈萍萍,就交给了李木歌掌镜。
剧组的场务很忙碌,确保了洒水车能够正常工作。
清场完毕后,拍摄正式开始。
淅淅沥沥的细雨,好似在天地间织成了一张雾气蒙蒙的网。
一袭黑色金带龙袍的陈道铭就站在皇城之上,眼神漠然。
俯瞰苍生如蝼蚁。
而此时,下边的行刑台上。
姚太监大声宣读旨意,当众公布陈萍萍的罪状。
吴钢身子佝偻,跪倒在地,被绑在木架子上,被刽子手一刀一刀活剐着。
围观的人群当中,不时地爆发出一两声叫好。
“你的手不够稳,刀不够快,不够痛快。”
即便身上的血将要流干,即便是奄奄一息,陈萍萍也没有求饶,也没有向庆帝低头。
脸上露出了惨笑,点评着刽子手的刀法。
他的头颅,始终孤傲的抬着,眼睛越过了人群,也越过了皇城,落向了某一个方向。
人生弥留之际,将死未死之时,始终有一口气悬着。
陈萍萍知道,那个少年终究会来。
而此时的周余棠,在数千禁军合围当中,飞驰而至,撞得人仰马翻。
群演们可太辛苦了,喷水车往自己头上喷着水,偏偏不能躲,还要很配合的装出一脸震惊的样子。
周余棠双脚在马背上重重一踏,借助威亚之力,整个人瞬间掠空而起。
“咔,再来一遍!”
李木歌喊了一声,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措辞,然后才带了手势地向周余棠解释:“周总,范闲这个时候,是风尘仆仆赶回京都,我刚看了,你身上的戏服不太对”
“周总,要不用替身?”
今天蒋雪糅也在现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提议道。
纵马疾驰加上了吊威亚,还是有些危险的。
“不用,我自己来。”
周余棠也没矫情,喊了化妆师重新换套战损戏服。
其实他倒还好,威亚什么的都有专业人士经过测试,不存在意外。
只是对戏的武行要遭重。
这场戏拍了几遍,就从空中摔了几次。
几个哥们脸上笑嘻嘻,心里估计MMP,恨不得给李木歌两拳。
拍摄重新开始。
唏律律!
战马的悲嘶声与空中阻击周余棠的人惨叫声同时响起。
皇城之上,陈道铭依旧负手而立,只是目光倏缩,凌厉如刀。
连杀数人,如入无人之境。
周余棠解开了吴钢身上的束缚。
雨线自苍穹倾泻而下,打在行刑的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也打在行刑台上的这两人身上。
“味道对了!”
监视器后边的李牧歌,身子无意识前倾,眼睛在放光。
吴钢不愧是人艺台柱子,这时候状态极好。
而周余棠竟然也毫不逊色,完全接住了他的戏。
他没有说话。
只是眼眶瞬间红了。
脚步都有些艰难的走过去,颤抖着双手,将自己身上有些污泥破洞的黑袍解下,遮住了吴钢满身创伤的身体。
“我回来晚了。”
周余棠将吴钢抱起来的时候,那刽子手目露凶光,在背后蠢蠢欲动地抬刀。
周余棠连头也没回,匕首从袖间飞出,瞬息之间,人头落地。
如此凶威,令周遭瞬间寂静。
禁军众人,震慑畏惧之下,都忍不住朝后倒退了半步。
风雨飘摇。
周余棠抱着这个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的孤独老人,喃喃道:“明明已经走了,为何又要回来?你这又是何苦?”
“我这些年的努力,只想你们能过好日子。”
“你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那箱子,那箱子”
此时的吴钢,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酡红,喉间嗬嗬作响,回光返照问出了这几个字:
“那箱子”
“是枪,很厉害的火器。”
“这玩意儿,我也有。”
吴钢紧紧的握着周余棠的手臂,带着骄傲的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手臂垂落,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我知道。”
周余棠的声音跟手都在颤抖,轻轻地替他合上了双眼,蓦地无声恸哭。
酝酿到极限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
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却让人感觉到了痛彻心扉的情绪,如同潮水,要将人淹没。
周余棠抱着吴钢,回头深深地望了眼皇城上漠然俯瞰苍生的陈道铭,露出了一个粲然的微笑,杀意盎然。
“咦?”
旁边的副导演早将剧本倒背如流,很清楚周余棠没按剧本走。
最后情绪爆发那段,是他自己的表演节奏,有点怪,却极具感染力。
早年大都督出道的时候,曾被业内称为内地梁超伟,就是因为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李木歌今天是领教到了,啪的一拍大腿:“过!”
他兴奋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场戏的拍摄,拍的比预想当中的顺利。
吴刚跟周余棠之间的对戏,氛围感拉满,必然会是整个系列的名场面。
接过了倪霓递过来的毛巾,周余棠抹了把脸:“吴老师,恭喜杀青。”
“你表现的太好了。”
吴钢摇头笑道:“我刚刚都差点没接住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