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咖啡馆惊天一爆2

文身男子是龙泰公司的小头目,好几次与退休工人发生冲突都在场,是退休工人们最憎恨的人之一。他在旁边吼叫就如火上浇油,退休工人们更不愿意前往派出所,愤怒地推搡几个男子,场面混乱起来。

突然间,两名带着酒气的老工人冲了过来,其中一个老工人鼻子包着绷带,提着铁锹,另一个拿着菜刀。

鼻子受伤的老工人扬起铁锹,道:“他妈的不想活了,我打死你们。”

另一个汉子挥动菜刀,道:“你们派出所都是和这些黑社会勾结在一起的,想骗我们到派出所,没门。”

钱刚想要制止这两个老工人,却被人群挡住。他用力扒拉开挡在身前的人,大声道:“放下东西,我是东城派出所的。”

说话间,鼻子受伤的老工人挥起铁锹,朝那名文身男子拍了过去,只听得咔嚓一声,文身男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号叫声,挽起衣服袖子,手臂鼓起一个大包,眼见着是骨折了。

钱刚赶紧来到鼻子受伤的老工人面前,声音严厉地道:“立刻放下铁锹,否则我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另一名民警和两个辅警看见老工人带着武器,都紧张起来,取出警棍。

鼻子受伤的老工人双眼喷火,不管不顾,铁锹带着风声朝钱刚迎面砸了过来。另一个拿着菜刀的汉子,也朝钱刚扑过来。

跟随钱刚来的民警从侧面扑过去,将拿菜刀的汉子扑翻在地。那汉子顺手一刀砍在民警手臂上,鲜血瞬间就迸了出来。两个辅警一拥而上,压住拿菜刀的汉子。

钱刚被铁锹逼迫,不断后退,大声警告。

退到一处菜园时,钱刚被栅栏挡住。他在翻过栅栏时,后背被铁锹拍中,跳到菜地后,痛得直咧嘴。钱刚面对双眼通红的汉子和高高举起的铁锹,意识到了危险,取出随身佩带的手枪,口头警告道:“你不要胡来,放下铁锹,我是东城派出所副所长钱刚,你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拿铁锹的老工人正是鼻梁被弹弓打断的张正虎。当邻居和几个黑社会扯皮的时候,他正在生闷气,和以前同一班组的好兄弟在楼上喝酒。这时,张正虎接到女儿电话,女儿在电话中哭着求救:“爸爸,我被人打了。”随即,女儿电话中传来一个略带湖州口音的男声:“张正虎,你龟儿子给我听好,你必须签拆迁协议,否则你女儿要挨打,还要被强奸,弄不好,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女儿了。不要报警,警察都是我们这一边的。你不信,看看楼下的警察是帮你们说话还是帮我们说话。”

张正虎的外孙声音响起:“外公,他们打我。”

湖州口音的男子道:“张正虎,你不签字,我就绑了你外孙。”

张正虎还想说话,结果对方挂断了电话。他跑到走道上,正好听到警察要求同楼的邻居到派出所去。电话里的内容和现场发生的事完全吻合,在酒精作用下,生性暴躁的张正虎失去理智,提起一把铁锹奔下楼。

张正虎使用的是老式的山寨老年手机,充话费送的。这种手机声音极大,在一旁喝酒的另一个老工人李强听得明明白白,气愤之下,也拿着菜刀冲了下来。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开枪了。”钱刚躲过带着风声的铁锹,看着打红了眼的老工人,道,“我警告你,再过来就是袭警。”

张正虎脑中全是女儿哭泣的声音,他失去理智,举起铁锹,又拍了过去。

砰的一声枪响,钱刚退后一步,道:“别过来,你这是袭警。”

张正虎仍然举着铁锹拍了过来。砰,又一声枪响,张正虎倒在地上,鲜血涌出,在地上形成了血泊。

两枪后,所有人都惊住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钱刚脑中一片空白,声音和光线仿佛在空中停了下来,整个世界变成了几十年前的黑白片。他随即清醒过来,握着枪,左手取出手机,打给东城所所长戴克明,道:“老工人拿铁锹追打我,我开了枪,击中一人。”

所长戴克明道:“死了没有?”

钱刚道:“胸口在出血,应该打中要害了。”

戴克明道:“左胸还是右胸?”

钱刚道:“左胸。”

戴克明倒吸一口凉气,道:“让其他人留在现场,你赶紧撤回来,按照程序交枪,说明情况,等待调查。”

放下电话后,钱刚稳了稳心神,把拿微型摄像机的人叫了过来,道:“你刚才录像没有?”

那人看着钱刚右手的枪,讨好地道:“打架的速度太快,我刚从包里拿出摄像机,还没有来得及开录,你们就打完了。我没有来得及录,绝对没有录,钱所长放心。”

“正该录像的时候,你狗日的做什么去了?”钱刚希望年轻人能录下自己开枪的过程,有视频,一切明摆着,不用过多解释。老机矿厂这边是破旧小区,监控探头极少,要解释为什么开枪,还得靠证人证言和现场勘查。

那人道:“真不怪我,那两人冲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收了机器。”

枪声响起后,现场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情绪越来越激动。

民警张勇被菜刀砍伤,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他顾不得包扎伤口,来到钱刚身边,低声道:“钱所,你先走。”钱刚摇了摇头,道:“人太多,走不了。我现在离开,反而惹麻烦。”

用菜刀砍人的老工人傻傻地坐在张正虎身前,不哭,也不说话。

机矿厂的老厂长以及居委会干部得知出事后,迅速赶过来维持秩序,安抚围观群众的情绪。

警车陆续到达,拉起警戒线,保护枪击现场。救护车随后也赶了过来,确认张正虎已经死亡。一名年轻女子哭喊着冲进现场,被人带上了救护车。

钱刚从警二十来年,还是第一次开枪打死人,乘车准备离开时,他心乱如麻。他仔细回想整个出警过程,认为开枪符合规范,慢慢定下心来。回到单位,他交出枪支封存,准备接受审查。

回到家中,钱刚泡了个热水澡。浴盆是在妻子坚持下安装的,钱刚平时基本不用。今天开枪打死了一名老工人,他闭上眼总能看见对方那张喷着怒火的面容,这个面容就是隔壁“王叔、张叔、李叔、陈伯、刘伯”的面容,是工人阶层的一员,而非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如今熟悉的面容倒在血泊之中,尽管他反复说服自己开枪符合规范,是正常的执法行为,但内心仍然处于煎熬状态。特别是回到派出所交出配枪时,他握枪的手不停地哆嗦。泡在热水里,他抬起右手,水面跟随着右手轻微颤抖。

“如果我撤离现场,那就不会开枪。对方喝了酒,一时冲动才来打人,等酒醒了后,自然不会冲动。”钱刚不停地回想现场情况,自责和内疚之情从内心深处的角落钻了出来,慢慢成为主要情绪。他情绪低落,有恐惧,有焦虑,也有抑郁。

在浴盆里泡了一个多小时,钱刚正要起身时,屋外传来妻子江晓英焦灼的呼喊声。他从浴盆里站了起来,道:“别喊了,我在泡澡。”

江晓英说话结结巴巴,道:“你开枪打死人了?”

钱刚惊了一跳,道:“你怎么知道?”

江晓英说话时几乎要哭出来,道:“老机矿厂的工人有好几百,扯起横幅,写的就是派出所副所长钱刚开枪打死老工人张正虎,现在正在堵大街。钱刚,你真的打死人了?”

钱刚双腿发软,坐在浴盆边沿,道:“我不是打死人,我是执法。我是派出所副所长,接到110电话后出警,这是执法行为。他们是朝哪个方向走的,我上楼去看看。”

楼上天台视野开阔,恰好能看到前往市委方向的大道。江晓英见丈夫情绪异常,怕其出事,便陪着他上了天台。站在天台,能够清楚看到数百人堵在前往市委的主路上,周边围观群众数量更多,里三层外三层,彻底堵住了前往市委的大道。

钱刚脸色发青,握紧妻子的手,道:“那个老工人拿着铁锹,已经拍打了一个人,那人胳膊肯定断了。我鸣了枪,他还在往上冲。如果我不开枪,被他用铁锹打伤,丢了枪,事情更大。”

江晓英道:“这件事情后,你就不要当副所长了,辞职当个小民警,安安稳稳过日子。”

钱刚感觉身心俱疲,道:“我辞职,今天就写辞职申请。”

夫妻俩还未下楼,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是老崔,听说你上午开了枪。你在哪里,下午我来接你,过来谈话。”

“下午2点,我在家等你。”

江晓英道:“谁来找你?”

钱刚道:“老崔,你认识的。他在市警察心理服务中心,凡是开了枪,都要到他那里去谈话。”

江晓英气愤地道:“你开枪是为了公事,承担了这么大的压力,难道还要受审?”

钱刚自言自语道:“我是严格按照程序开枪,没有问题。到心理服务中心是接受服务,他们担心我心理出问题。”

江晓英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再吓几次,我绝对要得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