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占祖

这时我们来时的方向又有人赶过来,是萧和尚带着几个调查员。看来之前的什么大雪封山,民调局大批人马没法跟过来之类的说辞应该也是高局长给黄然下的套了。萧和尚看见我和孙胖子,向我们这边挤了挤眼睛,然后直奔高亮的身边,二人凑到一起嘀咕了一番,说什么听不太清,偶尔能听到滢泉、挖出来这几个词组,之后萧和尚叫过欧阳偏左,两人一起匆匆朝赶来的方向走了回去。这时候,除了吴仁荻和郝文明之外,剩下的几位主任开始带着陆续赶来的调查员对整个妖冢和阮六郎的尸骨进行勘察。破军和张支言两人被抬下去救治,而蒙棋祺也被后面赶过来的王子恒带走。

见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靠在钟乳石旁的黄然突然对高亮说道:“高局长,这里的事差不多了,你准备怎么安置我?”这时高亮正看着吴仁荻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根小拇指粗的绳子,松松垮垮地系了一个绳圈套在白狼的脖子上。听黄然问起,高亮扭过脸来冲黄然笑了一下,说道:“你不是对民调局很感兴趣吗?那么下半辈子就在民调局过吧。我那里地下室的房间多,给你匀个单间没有问题。”说到这里,高亮顿了一下,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东西,“就算你想常住地下五层都没有问题。反正佛灰都敢用,你也剩不下几天了。”

高亮的话让黄然有些黯然,沉默了一会儿,黄然又开口说道:“以前我从民调局拿走过一些东西,如果我把它们都还了,再加上这几年我的一些私人收藏。高局长,你会考虑放我一马吗?”“私人收藏?”高亮看了黄然一眼,他对这四个字有一点兴趣,“说说看,什么私人珍藏那么珍贵,值得我用来交换你。”黄然笑了一下,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了起来,才缓缓地说道:“《天理图》,之前我说《天理图》在这妖冢里面,其实《天理图》在我手上。只要你愿意,我得了自由,你就能得到《天理图》。”

“《天理图》,呵呵……”高亮突然没来由地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故事一样。而黄然的脸上也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等高亮的笑声停了,黄然才再次说道:“高局长,《天理图》就这么好笑吗?”高亮笑着说道:“你要是说别的东西,我八成一糊涂也就当真了,但是这《天理图》……”高亮顿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从嘲笑变成了冷笑,“我知道它的下落,它绝对不可能在你的手上!再说了,你手里要是有《天理图》,还来这里干什么?”

黄然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他捂着伤口走到高亮的身边。郝文明向前走了一步,拦在了高亮的身前。黄然笑了一下,停住脚步,看着高亮说道:“你知道的是《天理图》上半部的下落,还是下半部的下落?”这句话让高亮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秒钟。高局长的反应在黄然的意料之中,他呵呵一笑,这个动作大了点,牵动了他的伤口,痛得他一咧嘴。缓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怎么说我也在民调局待过一段时间,关于陶何儒和《天理图》的事情,你们知道的,我知道一点;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一点……”说着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沫,露出一嘴沾满鲜血的牙齿冲高局长笑了笑。他说到陶何儒的时候,别人还好说,吴仁荻身后的杨枭身子突然僵了一下,他翻起眼皮飞快地在黄然的脸上扫了一眼。

高亮看了看黄然,语气异常平淡地说道:“接着说,说点我不知道的……”高局长的这个态度反而让黄然犹豫了一下,但事到如今不说也不行了。黄然只能继续说道:“陶何儒当年被宗教事务委员会重伤之后抓住的事情你也知道,后来陶何儒提出来要用《天理图》买他的命,《天理图》就在眼前,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人自然是同意了。我的外曾祖亲自带队到了藏匿《天理图》的地点,亲眼看着陶何儒取出了《天理图》,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理图》上,看管陶何儒的人有一丝懈怠,陶何儒就利用这个机会,借血遁逃走了。在他逃走的一瞬间,我的外曾祖反应快,撕抢了后一半的《天理图》下来。后来陶何儒手里所谓的《天理图》,不过是上半部而已。”

“那么陶何儒呢?”杨枭突然问了一句。黄然扭脸看了看他,黄然应该有杨枭的资料,但是杨枭突然换了这一头白发的造型,让黄然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你是……杨枭?”过了半晌,黄然终于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

杨枭向前走了一步,冷冷地看了黄然一眼,说道:“我问你话,陶何儒呢?”黄然瞅了瞅高亮,低下头没有回答。杨枭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高亮一眼,他好像明白了几分,不再追问,向后一步,退回到了吴仁荻的身后。我这时才猛地想起来吴主任就像没有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一样,还在用脚尖时不时地轻踢白狼几下,白狼夹着尾巴趴在地面上,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说来也奇怪,吴仁荻每踢白狼一脚,白狼身上的毛色就暗淡一分,踢了数脚之后,这只白狼竟然变成我最早看见的那只灰狼的模样。

高亮看看黄然,又看看不再言语的杨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陶何儒已经死了,不过你也不用挂怀,杀死陶何儒的人也已经死了。”

杨枭听了,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而黄然知道杨枭在这里之后,就不再怎么说话。黄然好像对杨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就连他那标志性的笑容都僵在脸上,看上去就像雕刻不成功的木偶一样。就连对吴仁荻,黄然都没有这么心虚过。

高亮对黄然的表现也很意外,他不想再节外生枝,拍了拍手,对周围众人说道:“好了,这里交给二室和五室的人善后,我们先回民调局。”说着,他对吴仁荻说道:“尹白你可要看好了,一旦跑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吴仁荻面无表情地将绳子一头递过来,不咸不淡地说道:“要不你来?”高亮笑呵呵地将绳子推了回去:“不用客气……”

“高局长,”黄然突然说了一句,“那个小盒子已经归你了,回去之前是不是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和记载中一样。我这一趟拼死拼活的,起码让我看两眼也是好的。”高亮听了他的话,没有马上表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那个青铜小盒子,朝吴主任抛了过去:“打开看看吧。”

吴仁荻接过青铜盒子,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随后,他在手指上摘下来一个好像戒指一样的细小指环。这个细小的指环解下来之后,我才看清,指环是由一根极细的金属线编制而成的。吴仁荻两只手指轻轻一捻,指环被打开,重新变成了一根好像动物胡须一样的金属丝,这个应该就是龙须了。就见吴仁荻将龙须捋了捋,随后将它慢慢地塞进了青铜小盒上面一个极小的缝隙中,差不多一拿多长的龙须全部塞进了青铜小盒里。随后,吴仁荻将露在外面的龙须顺时针慢慢搅动起来,就听见青铜小盒里面“嘎巴”响了一声,那一根龙须从缝隙中被吐了出来。就在我以为这次开锁失败的时候,青铜小盒好像蚌壳一样打开了,露出来里面一块好像乌龟壳一样的东西。这个乌龟壳极小,比一般的金钱龟壳还要小上几号,而且还被两根和吴仁荻手上的龙须一模一样的金属细丝捆绑着。看来黄然之前说的,妖冢里面藏有龙须也不算是假话。

看见这块乌龟壳之后,黄然的脸突然变得涨红,他猛地向前走了几步,好像是要过去抢夺龟壳。好在最后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及时停住了脚步。拿着龟壳的吴仁荻正一脸冷笑地瞅着他,杨枭也在后面冷冷地看着他。黄然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在我看过的民调局资料里面,好像没有类似这样的东西,当下走到郝文明身边,问道:“郝头,这个到底是什么?”郝文明这时也看直眼了,我又叫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郝文明没有心思多解释,只说了两个字:“占祖。”

高亮从吴仁荻的手中接过龟壳,只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之后对黄然说道:“心愿了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黄然苦笑着,点了点头。

眼看就要回去了,郝文明突然走到黄然的身边,盯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黄然看着郝文明的样子笑了一下,算是多少从杨枭的阴影里走出来一点,说道:“前年我在清迈见过你哥哥,他当时是泰王的私人宗教顾问,我还想拉他进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但是他说虽然不在民调局里做事了,也不能做你的对立面,拉你哥哥进宗教事务委员会的事就这么算了。今年年初的时候,为了这次妖冢之行做准备,我又去了泰国一次,听说他已经辞了泰王宗教顾问的差事,好像是去了印度,不是在孟买就是加尔各答。”

听了黄然的话,郝文明喘了口粗气,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我说,你这叫知道他的下落吗?”“差不多了。”黄然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也知道你哥哥是什么人,能知道他在什么国家就算不容易了。”郝文明哼了一声,对黄然这句话倒是没有否认。我和孙胖子在一旁才算听明白,感情郝正义是郝文明的哥哥,哥哥叫正义,弟弟叫文明……不是我说,那郝主任的父亲应该叫什么名字?(过了很久以后,我无意中得知郝主任家翁的大名——郝有理。)

我们原路返回,一路上,我和孙胖子软磨硬泡,向郝文明打听占祖是什么,但是郝文明嘴严得就像上了拉链一样,真正是一言不发。真不明白郝主任的嘴巴什么时候这么严了……当走到滢泉的时候,就见到萧和尚和欧阳偏左两人带着十多个调查员,正在对滢泉的底部进行打捞,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在滢泉里面下了一个特制的金属渔网,正如之前郝主任说的那样,收回渔网的时候,里面挂着一副漆黑的动物骸骨。这副骸骨不知道在里面泡了多久,居然没有腐烂,不过也已经严重变形,辨认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动物了。

回到哨所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外面的狼群也没了踪影。地下仓库里那几个昏迷的战士早就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救治,哨所里外也都是民调局的人在做着善后的工作。外面的空地上停着一架大型直升机,蒙棋祺和昏迷的破军、张支言他们已经上了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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