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仰起头,双手抱住养剑葫,轻轻拍打,笑道:“那个时候,我遇到了曹慈。所以我很感激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陈平安又一次指了指自己,再伸手指了指栈道对面的那座高山峭壁,“曹慈可能就在那边,我差了很远。我虽然不刻意追求什么武境第一,可我又不是傻子,谁乐意自己不当那第一?当然是想要当第一的,不过我只是……愿意慢一些,就像先前我在紫阳府藏宝楼走栏杆,我在瞎琢磨一个慢字,想明白了不少事情,如果追本溯源,其实从我当龙窑学徒学拉坯的时候,其实就接触到了这个字,姚老头嫌弃我没天赋,从不乐意教我道理,甚至就不爱跟我说话,可那会儿我把烧窑当做了以后活下去的立身之本,怎么办,姚老头不教,那我就次次旁听他与刘羡阳、还有其他学徒的讲话,姚老头与他们说说心要定,手才能稳,才能从慢而无错,变成快且对。照理说,我貌似也该算是早早知道了这个道理了吧?我也算记得牢吧?其实仍然不是,只有当我走过很远的路,见过很多的人,许多自身不长脚的道理,才会像茅山主所说,在心里头住下了,道理才算是自己的了。
“当曹慈出现后,我就知道了,原来同龄人当中,不止有马苦玄,还可以有曹慈,曹慈再耀眼,我却怎么都不会讨厌,不至于嫉妒曹慈,最多就是有些失落,在自己心爱的姑娘身边,当着她的面,输给别人三场,我心里当然会有些不痛快,所以那会儿,我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不管曹慈以后武道境界有多高,外人怎么说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武运胚子,我都要争取让他连输三场!
陈平安神色从容,眼神熠熠,“只在拳法之上!”
朱敛一拍大腿,“壮哉!少爷心志,巍巍乎高哉!”
陈平安拍着养剑葫,遥望着对面的山壁,笑眯眯道:“我说酒话醉话呢。”
朱敛自认自己最解风情,最不会煞风景,一坛新酒泥封后,放起来后,等着便是,哪里有赶紧打开再闻闻的道理。所以朱敛开始转移话题,“少爷这一路走的,似乎在担心什么?”
陈平安点了点头,“你对大骊国势也有留心,就不奇怪明明国师绣虎在别处忙着布局落子和收网打鱼,崔东山为何会出现在山崖书院?”
朱敛问道:“上五境的神通,无法想象,魂魄分开,不奇怪吧?咱们身边不就有个住在仙人遗蜕里边的石柔嘛。”
陈平安摇头道:“崔瀺和崔东山已经是两个人了,并且开始走在了不同的大道上。那么,你认为两个本心相同、秉性一样的人,以后该怎么相处?”
朱敛笑道:“以崔东山的脾气,除了少爷这位先生外,他是绝对不会低人一头的,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陈平安喃喃道:“那么下出彩云谱的一个人,自己会如何与自己弈棋?”
朱敛开始皱眉,神色凝重,转头望向陈平安。
陈平安点点头,“我猜,我就是那块棋盘了。我们可能从到达老龙城开始,他们两个就开始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