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二十二分歧（下）

挖心案流言四起血刺呼啦地闹了多久，山前酒吧就因为保洁秦大姐添油加醋的遍地宣讲顶着案发现场的倒霉名头关门歇业了多长时间。

起先罗老板还试图装模作样地挂着消防检查的牌子，搪塞了一段时间愈演愈烈满场血洗的谣言，到后来案子牵扯深远，取证结束的警戒线刚撤，各路没牌没照的自媒体就偷偷摸摸地绕着血案现场兜圈儿探险，半个月冒头就把废厂风的酒吧遮了几层乱七八糟的滤镜拍成了鬼屋残垣，销金窟似的地界儿愣生地被短视频忽悠成了网红打卡点，牵拽得管片儿派出所也落不得个清闲。

罗恃倒是碍着警方对于正在查办案件三令五申的保密要求，老老实实地安生闲散了二十来天，直等到陈年血案告破的警情通报全网张贴得下水井盖上都能瞧得见，山前酒吧才敢把翻修装潢再造一新的日程热火朝天地摆上台面，原先那道曲径通幽得阴恻恻的酒吧正门连带着整面墙都被罗老板差使着施工队破破烂烂地砸穿，也不知道是托了什么人查算了风水，不怎么显眼地在改装的整面落地窗玻璃一角，贴了个金光闪闪的八卦镜在上面。

“看着没？那镜子正对着洗手间——就陈老板躺的那个小隔间……找那个大师好一通算啊，就这么一个小破镜子，要了我十万。还有上头这换气的通风系统……自打知道那里头藏了装尸体的血糊连的袋子，我可真是见天儿地看一眼都做噩梦，后来实在实在忍不下去，索性全都换掉，图个心安……”

“诶——那个……行了，忙活了一上午，这会儿手上活儿就撂下吧，没看我这来客人？不差这个把钟头的事儿，吃饭去吧师傅……超儿，带着去吃口饭，前面那路口不是新开了家饭店？家常饭菜点点儿好的，下午还干活儿，酒就算了——给孟师傅拿两条烟。”

罗恃靠陷在卡座位置焕然一新的皮质沙发里，挖了两下被搭装驻唱舞台的噪声摧残了大半天的耳朵，鸡零狗碎地比划着他这场子新近架装的里里外外，挥手散了散跟前没什么眼力见儿的闲杂人等，转头留意到江陌和肖乐天一路跟随落座，眺看着清台保洁端着饭盒钻到后台休息间之后面面相觑了一瞬的视线，又皱巴着脸唉了声长叹。

“那个秦大姐真是快要了我的老命，支着张嘴就在外头胡咧咧，死了一个人的小隔间，让她讲说得，像是这满屋子躺倒了一片，我还哪儿敢留她在这儿？赶紧，掏着我自己的腰包赔了点儿精神损失费，把人送去换个别的活儿干。”

江陌稍微抬了下眉毛，看着对面罗恃挂了满脸的自若泰然，捞过手边的水杯转了一圈，“昨晚上刚在梁明那儿喝了顿酒，倒是没想到罗老板能来这么早……这是来监工？”

“监工是一方面……二位是不知道，我这酒吧装修完离恢复营业没几天——那几个干活儿的，先是拿我这命案现场容易闹鬼说事儿，加了价码还跟这儿磨洋工，不盯着不行啊。”

罗恃苦大仇深地摆了摆手，转而拎起江陌有点儿刻意提及的话头来，“我还当昨天江警官没瞧见呢……梁明那小区，江警官这抄近道抄得有点儿远啊？”

“抄什么近道啊，特地绕了一大圈。”江陌瞥了眼肖乐天霎时间写在脑门儿上的心虚，缓慢地把手边的水杯挪到他近前，“梁明虽然人混账了点儿，但不像是平白无故开车跑出来吓唬人的怂包蛋。好巧不巧地昨天你还往滨水豪庭折腾了一圈，实在是让人很难坐视不管。”

“那这么看来……江警官这是扑了个空啊。”罗恃支着台面托腮向前，“要是昨晚上真打听出来什么不对，依着二位的性子肯定直接就杀到我家里去把我连打带踹地拖到市局里，威逼利诱地擎等着我出卖出卖梁老板——”

罗恃吊儿郎当地咧嘴，不正经的话刚秃噜两句，抬眼就瞧看着江陌面色不善的表情拔直了身板一本正经起来，“开玩笑开玩笑……要是想找我了解梁明的事儿，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直接跑到酒吧这边……那估摸着，应该是跟那个什么洪——洪信宇有关？不过我猜他应该就是挤牙膏刚交代了那么一丁点儿，所以二位才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我对面。”

江陌挑了下眉毛，没急着搭茬。肖乐天却有点儿心浮气躁地梗了下脖子，白白净净的脸上都快皱出十八个褶来。

“你知道洪信宇？”

“很难不知道啊阿sir~”

罗恃阴阳怪气地念叨，缓慢地耸了下肩，“退一万步讲……我再怎么不务正业，也算是个开门做生意的，正经不正经的且不谈，熟面孔总是要了解的。更何况沣西那头的苏格酒吧被查，盛安这圈子就这么大，谁有什么问题，连带着猜也猜得出来，那洪信宇身上……看着就像是有大麻烦。”

江陌抵着台面的指尖点叩了两下，垂在桌下的手臂压住了肖乐天焦躁得抖起来的膝盖：“罗老板这是对他印象深刻？”

“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打扮，每次来酒吧都很晚，一般都会坐在——装修之前，吧台跟前最不起眼的角落那边……”

罗恃想了一会儿，遥手指向身后：“但他偶尔会带女人过来，我也撞见过，他在洗手间，跟人有过交道往来——有时候是盛城际速的那个胖经理，有时候是我不怎么熟的年轻人。不知道捅捅咕咕的干什么，没出什么乱子，我也就一直没管……哦对还真管过一次，那回他带着女人过来，结果被包厢的哪个老板认出来，说是熟人什么的，拽着那姑娘就要拖进包厢里拆开腰带——”

罗恃看着江陌的脸，怜香惜玉地没把难听的话说完，“后来还是什么区分局的副队长来调停的，结果没过多长时间，那副队长不就因为沣西的事儿让人抓进去了？”

江陌定定地看着罗恃声色并茂的表演，极轻地呵笑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思把闲话聊完：“既然猜到了洪信宇不简单，早怎么没跟警方交待？”

“那都是穷凶极恶的一伙人啊江警官，我哪儿敢啊，而且听一句搭一眼的也不够证据啊，那充其量也就能留个监控画面。”

罗恃捻了捻指腹，神秘兮兮地倾身往前一探：“江警官，先前送你的那束花里面，夹带了一块U盘，没忘吧？我主动交待了啊，没查到底……这可跟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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