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唇齿间念叨着“求佛祖佑护”之话,也有人什么都没说,像是已经被生活逼得很麻木了,但他在跪拜之时的神情却很真挚诚恳。
光是看着他们,傅今慎的难受就止不住的涌上心头,今日的日头不毒,也没有要变天的迹象,但他光是大步往上迈,腰就受不住。
他很想很想快点出现在沈蔷面前,陪她跪完最后一程,但体力生生的压制住了他。
期间,他不得不停下来歇歇。
有抱着摄像机的男人在拍摄,瞧见他眼眸泛红,友善的从登山包里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兄弟,这东林寺可不是你这样爬的。”
“得心静慢慢来,急躁不得。”
傅今慎接过水,道过谢后,视线紧锁住他手中的摄影仪器,心思并不在他这话上,“我找人,我怕追不上,也怕赶不上。”
闻言,男人好奇问:“找谁?有什么特征吗?我刚从上面下来,可能碰到过你要找的人。”
随着男人这话出口,傅今慎打起来一点精神,很快便向他描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五官明艳,头发是大长卷,棕色的,身材高挑,很瘦,你下来的时候有遇到过吗?”
他的描述,算不得多具体,但男人还是听明白了,并且很明确的知道他找谁。
下一秒,他笑吟吟道:
“我知道,是不是那个去年为爱求佛,大雨中跪了二十个小时的那个女人?”
傅今慎点头,情绪激动,“就是她!”
男人感叹道:“遇到了。一年前,我和我朋友在两侧亭子里躲雨时,看到了她,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最终会晕倒放弃,但没想到,她是那天唯一一个顶着狂风暴雨登顶的人,我朋友还给他记录下来了,西西莉亚,你知道吧?”
话说到这,他又好奇地问:“你是她的谁?”
“老公。”简短回复过后,傅今慎迫不及待的问:“你下来的时候,她状态怎么样,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很难受,有没有……”
他问了许多,男人一下子被问懵了。
但见傅今慎很担心,他只能稳住心神,一句一句回他,回完之后,他小声的说,“你先前不知道她为你求了佛珠,不知道她来还愿吗?”
傅今慎抿唇,“几个小时前刚知道。”
话落,他把瓶子里的水一口灌了,再度道了一声谢后,继续大步上前。
瞬间,他感觉腰上的痛也不再那么痛了。
他要再快一些,再快一些的话,他也许是能赶得上沈蔷的,一年前,他没能陪伴,现在,他已经醒过来了,身体也逐渐康复,他不想这么长的一段路,要留她一个人走完,跪完。
沈蔷,你慢点吧,给我留点时间。
在他继续爬台阶的时候,男人抱着他一堆设备也跟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说。
“哥们,你一定要珍惜你老婆啊,去年的时候,我和我朋友都哭了,你老婆真的是爱惨你了,试问咱们这个年纪的,有几个信这些的,她当时肯定是走投无路,只能来这拼一拼。”
“我可跟你说啊,哥们,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根银针,去年,我看着她为你三步一叩首,三步一跪爬上去,我个陌生人都看心疼了,今后,你要是敢辜负她,敢背叛她,我可是会发挥群众的力量讨伐你的……”
男人喋喋不休说了许多,情绪显然上头。
傅今慎也没觉得他聒噪,非常有耐心地应着,“十二年前我就认定她了,我不可能会背叛她,辜负她,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二年,我是要去向她求婚的,但是发生了点意外,我没想到她来东林寺了……”
男人惊讶,“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傅今慎喉结轻滚,眸中噙满愧疚,“只是领证了,还没求婚,还没办婚礼。”
说到这话时,他非常后悔哄骗她去领证,他都能抵住暗恋她十年的酸涩,为什么不能再继续等等,给她一个完整的结婚过程呢。
本该是求婚,订婚,结婚的。
可却被他硬生生地打乱了。
现在是他幸运醒过来了,要是他没醒一直瘫在床上呢,那往后余生,因为那一纸结婚证,她难不成要一辈子守着他那副残躯吗?
想到这,他好后悔。
是他太过草率了。
其实,说到底,是他太自卑了。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她真的爱他,他怕她只是习惯了自己,只是心疼可怜自己,所以才给他那么些爱,可现在一切证明,他错得离谱。
在明明知道他对那些工具动了手脚的情况下,她依旧纵容他;在寻医无果后,她选择为他求神拜佛;在得知他一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时,她还想着要跟他做试管婴儿……
她明明就把他放在心上,她明明就爱他。
烈日腾升,身体里的水分几乎都被烤干了,傅今慎撑着台阶一侧的石杆,费劲的问:
“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