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书院一事,许澄宁没那么雷厉风行,毕竟她还不怎么会说这里的方言。
她打听过了,宝平县封闭,这些年极少与外面交流,连教书先生都不会说官话,只有偶尔去远行进货的几个货郎会说一些。
说来,这几个货郎最能识文断字的了。县里唯一一个教书先生是个七十来岁的老者,老目昏花,这么多年来来去去只会教几个字,教会一批换一批,渐渐现在也没有人去读书了。
交通不便,语言不通,目不识丁,种出来的粮食仅能自给自足,再不打破这个僵化的局面,宝平县便会在一次次无法预测的天灾人祸中逐渐消亡,不为人知地销声匿迹。
许澄宁不懂,宝平县好歹也是置了县的地方,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她安顿下来后,一连几天牵着许彤星出门遛弯,找人说话学方言,在乡亲的话里得到了答案。
“县令跑了,跑好久了,我们这里,得好几年没有县令了,没看见那个县衙都结网了嘛。”
许澄宁惊道:“怎么会跑了呢?”
“过不下去了呗,以前有个劳县令,当了两年多,朝廷发放的俸禄他一次都没有收到,他就跑了。来的时候是个肚子圆滚滚的大胖子,走的时候瘦得跟猴儿似的。”
“你们怎么不上报呢?好歹是长官呢。”
“没了县令不照样过活,我们还省得交税呢。”
许澄宁得空,便爬上天坑最外圈的陡崖,登高望远。
西境不但地貌起伏不平,更有广袤的荒漠,往远处眺望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绸缎随意散在地上,隆起一道又一道平滑的褶皱,散布其中的绿洲川泽,便如绸缎上色彩艳丽的花纹,盖不住赤黄的底色。
宝平县所在的这个天坑之所以能成为繁衍生息之地,正是因为离高耸的山脉不远,得益于山顶的冰雪融水,水源丰沛,适合耕作生活。
绿洲与绿洲之间分隔得远,来往困难,难怪县令收不到俸禄,难怪跑了县令断了税,上头都没有一丝动静,只怕派来的人走都走迷糊了。
许澄宁心里有了数,便下山回了家。
做图记的时候,发现纸用完了,跑遍了整个街市,只有一间灰扑扑的香烛店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不及拳头高的一沓宣纸。
店铺老板大口一吹,被飞扬的灰尘呛个不停,他边咳边吹,整个人被灰尘笼住,终于拂干净了才把整沓纸交给她。
“对不住,放久了,阿嚏!”
许澄宁哭笑不得接过去。
“只有这么多了吗?”这点纸,还不够她一晚上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