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隐在黑暗中像雕塑一样的人,因为这一二声深夜里的梆子,微微一动,转头望着窗外,月光照在他那张沧桑而忧郁的脸上,变得灰白而凄冷。
吱呀,门开了,溜进来两个身影。而窗边的人对此连看也不看一眼,好像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什么都逆来顺受。
“太子殿下。”
女孩压低声音而变得轻软的声音传来,加上这个称呼,窗前的人微一愣神,转头看过来。
许澄宁亦在此刻看清楚了废太子的样貌。
他人瘦而高,穿着一身陈旧的袍子。因为瘦削,脸颊陷进去,颧骨微微高凸出来,但尽管如此,仍旧能看出其不俗的长相与气度。
若是再胖一点,脸上的肉多一点,他便能与寿王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寿王眉目更凌厉霸气一点,而废太子更忧郁温弱一些。
许澄宁突然想起秦弗对他的评价:温吞而单纯,懦弱而和善。若为普通的山野樵夫、匠户货郎,定能一生顺遂,幸福美满;可惜他投胎到了帝王家,注定不幸。
“见过太子殿下!”许澄宁飞快道,“太子殿下,这位是李县令,我叫许澄宁,安北都护薄元道造反,要拿您做筏子,我们是来救您的,您快跟我们走吧!”
“走?”
废太子声音沙哑,好似平静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怆与苍凉。
“天下何处不是牢笼,我去哪又有什么分别?”
“有分别!”许澄宁道,“薄元道抓您过去,只为他一己私利,等他目的达到,就会杀了您的!”
废太子露出自嘲的苦笑,摇了摇头:“我活着已是无望,死了又有什么呢?秦家的天下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再被别人抢过去,很公平。这天下本就不是一家的,谁有才能谁就去担当,我当不起,我父皇也当不起,被抢走,也就抢走了。”
许澄宁道:“薄元道暴虐无道,带北厥人南下侵犯国土,攻占京城,与魏军交战时,将大魏百姓驱于两军之间,把他们当肉盾,让关鸿将军进退为难,这样的人,岂能让他坐上九五之尊之位?”
废太子叹气,仰头看窗外的月色。
“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有定数,人只要拿到比该拿的多了,上天自然会来收走,上天如果不收,说明他担得起,不用管他。小姑娘,你才多大?管这些做什么?”
许澄宁没忍住道:“那死于战乱的那些无辜百姓呢?还有那些为了保家卫国牺牲的将士呢?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什么!如果人人都如太子你说的这般,我们这些被先烈护佑的人,究竟对得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