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史实。”海川君拿起桌面的咖啡杯,艰难地说,“我们的史料对上了。”
左佑佑点了点头。
美式里的冰块早已融开,常温的美式大概是全天下最酸涩的东西。
海川君一饮而尽,丢下一句:“我走了。”
他站起身,拎着包,逃似匆匆离开咖啡馆。
左佑佑追出门去,扯住他的衣袖:“海川君!”
海川君脚步不停,左佑佑边跑边大声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历史就是历史,但我们生活在当下!”
左佑佑没给海川君答话的机会,一口气说完:“真正需要责怪的是战争,是战争的既得利益者,不是战争中的普通人!海川亮本心不坏,他只是被历史洪流挟裹着犯了错而已!你可以出庭作证,让信陵缶回到中国,改正这个错误啊!”
海川君被左佑佑生拉硬拽着停下了脚步。他终于回过头,瘦削的脸上,一双眼血丝通红。
左佑佑怔怔地松开手。
“海川亮曾经是我最崇敬的人,我以为他坚守内心的正义。我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去成为他。”海川迹部悲哀地看着左佑佑,“如今,我觉得,所谓坚守内心的正义是个笑话。”
左佑佑想反驳,海川迹部摇头,惨笑道:“海川亮的错误能完全推给时代吗?他口口声声说追求正义,可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与正义有什么关系呢?”
左佑佑语塞。
海川君看着左佑佑:“错误就是错误,烙下的伤害永远是伤害。”
左佑佑急切道:“那你更应该出庭作证!”
海川君定定地看着左佑佑:“我拒绝。”
左佑佑急了:“为什么?”
海川君勉强扯出一丝笑:“抱歉,我可以把史料证据交给你,但我没办法站在法庭上,控诉我的家族与祖国。”他背过脸去,灰心道,“或许在这点上,我和海川亮是一样的,我们的血管里都流淌着懦弱的血。什么是正义呢?我注定不会懂吧。”
说完,他钻进街边的出租车,决绝地关上车门。
左佑佑用最快的速度刷了一辆共享单车,使出洪荒之力,踩出风火轮追在后面,“喂喂”叫了许久,海川迹部始终未曾回头。
左佑佑眼睁睁看着那辆出租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街角。
她气得跺脚,赶紧给柏辛树打电话。
柏辛树安慰左佑佑:“史学是人学,而是人就有偏爱。无论是海川亮,还是他的后人海川迹部,希望他们去指控自己的家族与祖国,着实比较理想化。”
左佑佑咬牙切齿:“跟他打了多少次麻将!说翻脸就翻脸!怎么,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两人虽然话不同频,居然意外和谐。
文物官司开庭在即,这些珍贵史料显然也不能邮寄。左佑佑临危受命,成为人肉邮递员,抱着一堆史料,迅速赶往机场,坐上最近一班飞往英国的飞机。
柏辛树在机场挥手:“左佑佑,这边!”
左佑佑拖着行李箱,小跑过去。
两个人许久没见,异国他乡乍一看见彼此,竟然都有些害羞。
柏辛树自然地接过左佑佑的行李箱,唇角噙着笑意:“走吧。”
左佑佑第六感天降,心脏扑通扑通。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柏辛树。
柏辛树也没动,看着她。
就在这时——
“柏博士!左编辑!好巧啊!”
左佑佑眼睁睁看着暧昧的氛围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