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恍然。
这一场大雪乃是一股自北而来的气流,不仅覆盖整个关中,就连定襄那边也连降大雪,每年这个时候,草原上的胡族日子难过,便琢磨着南下,到汉人的地盘上劫掠一番,粮食、牲畜、人口,多多益善,俗称“打草谷”……
近日兵部接连接到定襄那边的奏报,突厥降人隐隐不安,薛延陀更是在夷男可汗的两个儿子率领之下集结大军,陈兵边境,蠢蠢欲动。只是房俊一心扑在种子的培育上,此等军务又有政事堂裁定,故而并未放在心上。
反正薛延陀也蹦跶不了几年了,无论高句丽是否平定,只要大唐腾出手来,接下来的打击目标就是薛延陀……
只是朝廷不可能不为所动,任凭薛延陀耀武扬威,派遣大将前往定襄坐镇,乃是应有之意。
现在看来,派去的大将就是薛万彻……
“北疆不靖,薛延陀大军集结,随时有南下之意,突厥降人也不安分,陛下已然降旨,命吾率领右武卫前往定襄,防备薛延陀,并且让阿史那思摩坐镇定襄单于都护府,节制突厥降人。军务紧急,故而前来与二郎道别。”
这一阵子薛万彻跟着房俊走得颇近,这人没什么心眼儿,跟房俊玩得开心,还凭空得了一个奴隶贸易的生意,日进斗金,觉得房俊够意思、讲义气,这些年如此对待他的人屈指可数,因此早已将房俊看成铁杆儿好友,临行之前自然要道个别。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神情有些凄楚哀怨……
房俊不解,出个征而已,身为大将军又不用你亲自提刀上阵,何必这幅神情?
颔首道:“如此,预祝大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说着,瞥了一眼一旁冷着脸的九江公主。
既然是辞行,您来是什么意思呢……
感受到房俊狐疑不解的目光,九江公主抬起眼眸,狠狠的瞪了房俊一眼,俏脸依旧毫无表情,只是淡然道:“大将军出征在外,外御敌寇,怕是得一阵子方才能够得胜还朝。你们那个奴隶的生意,自今而后便由本宫负责吧,你们爷们儿马上拼杀为国尽忠,此等琐事,还是少操心为好。”
房俊就瞥见薛万彻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房俊顿时明了。
无论男人亦或女人,经济收入、政治成就,便代表了家庭地位,古往今来概莫如是。古代的女人为何沦为附庸?就是因为理教的规矩束缚了女人,使得她们无法为家庭赚取经济利益,更不能抛头露面成为官吏,长此以往,恶性循环,使得女人的地位彻底沦陷。
如今薛万彻通过奴隶贸易开始赚大钱了,腰杆子自然就硬了起来,一贯强势的九江公主如何忍受?偏偏薛万彻又是个犟驴,一味的压制非但不能使其屈服,反而会适得其反,加速夫妻之间的裂痕,所以九江公主这是打算釜底抽薪,干脆将造成薛万彻腰杆子硬挺的根源给截断。
也未必就没有借机斩除薛万彻往房里划拉年轻漂亮的新罗婢的意思……
而给予薛万彻这些好处的房俊,非但得不到九江公主的感激,反而将他视为撺掇薛万彻大振夫纲的罪魁祸首,没骂娘就算有涵养了,还指望着能有好脸色给他?
房俊讪讪一笑,有些尴尬。
他起初的确有撺掇薛万彻的意思,因为听了薛万彻的诉苦,觉得这厮很可怜,与历史上的房遗爱简直同病相怜,难免有些物伤其类,凭什么你们大唐公主就可不守妇道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