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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恭坐在春明门下的营房内,时不时扭一下屁股,挠挠头,颇有些坐立难安。前方战报不断送来,虽然东宫六率没有太多火器,但右侯卫同样补充了不少新兵,战斗力相较以往的百战老卒不可同日而语,两军激战于承天门外,一时间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得对方,导致战况极为焦灼,伤亡不断增大。
这可都是尉迟恭赖以立身处世的根基,更是将来于晋王帐下保持地位乃至于更进一步的底气,若是都在承天门下打光了,难道指望着晋王感念他无私之忠心,对他大加封赏?
且不说晋王是否忘恩负义之人,但只是那些江南、山东的门阀们便会狠狠将他踩在脚底、踢落尘埃。
至于关陇门阀……现在关陇门阀除了自己麾下这些兵马,哪里还有别的一兵一卒?
整个关陇都指望着他尉迟恭在将来的晋王帐下与山东、江南门阀分庭抗礼呢,哪里还能给予他半点支持。
好像自己才是关陇领袖……
但战事焦灼,谁也不知晋王到底怎么想,这个贸然撤退不仅很容易被东宫六率衔尾追杀,搞不好还让晋王不满,得不偿失,只能硬挺。
正自焦躁不安、进退两难,忽闻外间有亲兵疾步入内,禀报道:“启禀大帅,晋王殿下有令,命大帅即刻撤军退往潼关。”
尉迟恭好似忽闻仙乐一般,霍然起身,瞪大眼睛道:“可否验看传令兵的令牌,验看无误?”
亲兵道:“卑职仔仔细细验看过,确认无误!”
“好!”
尉迟恭忍不住振奋一声,但旋即觉得有些不妥,毕竟自己全军猛攻太极宫不克,此刻不得不无功而返,无论如何都是一件耻辱至极的事情,若自己这个大帅面对撤军却笑逐颜开岂不是影响军心士气?
遂大声道:“先帝驾崩,太子窃据皇位,人神共愤!晋王携先帝之遗诏奉天伐罪,然体恤长安百万黎庶之生计,不忍战火之下整个长安化作焦土,更不忍黔首百姓生灵涂炭,故而下令撤出长安,退守潼关,以图后计。”
左右将校皆振臂大呼:“晋王仁善!”
尉迟恭接着下令:“各部听令,前锋暂缓进攻,后备自两翼压上阻断东宫六率,使其不能由中路突进追击,全军后撤,本帅亲自坐镇此地殿后,力求退而不乱,若有鼓噪生事、不尊将令者,杀无赦!”
“喏!”
将令一层层向前传达。
前方承天门外数百丈区域内,右侯卫兵卒正与敌人混战一处,整齐的青石板路面早已被鲜血浸透,雨水浇上去将血液稀释渗入缝隙之后,浓重的血腥味熏人欲呕,残肢断臂、兵卒尸体在地面铺了厚厚一层,双方兵卒几乎踩着袍泽与敌人的尸体殊死搏杀,全都杀红了眼。
待到右侯卫这边接到撤退的命令,最前边与东宫六率交织在一处的兵卒满眼绝望,因为他们是退不下也不能退的,若是他们撤退,敌人势必跟着掩杀过来,到时候自己依然会死,而且后阵会被冲乱阵型,搞不好就是一场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