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爱卿说的哪里话?”松赞干布闭上眼睛,摆摆手,叹着气道:“两军交战、生死由命,王子乃是被战场之上的流失所伤,岂能怨天尤人?噶尔部落乃是吐蕃一脉,与吾等血脉相连,纵使政见不一、立场不同,却绝非生死仇敌。你此去阁川驿当警告塞如贡敦不准鲁莽行事,只需谨守防线即可,我自会派人前往伏俟城与禄东赞商讨停战之事。”
屋内诸人尽皆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分明是被勃论赞刃一箭射杀,现在却说是“流失所伤”?
不过转瞬便明白了赞普的用意,贡日贡赞已经死了,与其与噶尔部落血海深仇、不死不休,还不如忍下这份耻辱、仇恨,将彼此之间的仇隙减少至最少,以便于同噶尔部落和谈。
忍辱负重也好,大局为重也罢,松赞干布之城府胸襟着实令人折服。
一句“流失所伤”,便被贡日贡赞之暴卒定了性,日后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无论何等目的都是“违背上谕”……
不仅不追究噶尔部落,就连本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的塞如贡敦也不予追责。
此为安稳人心。
唯一不能理解此等做法的尺尊公主乖乖坐在一旁,却是不能插嘴,吐蕃从来都不曾有女子干政之情况,这个时候她但凡敢说一句话,下场都是极为凄惨……
“微臣遵命!”
赤桑杨顿恭敬领命。
松赞干布顿了顿,语气低沉:“传令下去,逻些城内不准谈论王子之死因,谁若散布谣言、胡言乱语,令‘光军’缉拿打入大狱,严惩不贷。禄东赞乃吐蕃功勋、我之肱骨,自愿出镇吐谷浑故地足以彰显对吐蕃之忠诚,此番噶尔部落之反叛乃是受到唐人之挑唆、逼迫,非其本意,我愿与其私下谈和、结束兵戈,吐蕃的敌人是唐人,而非是噶尔部落。”
可以预见,当王子的死讯传遍吐蕃,不知多少对赞普之位心生觊觎之辈欢欣鼓舞、兴风作浪,这个时候任何血仇都要放到一边,确保吐蕃之统一乃是重中之重。
否则一旦吐蕃各部为了赞普之位相互攻伐、自相残杀,势必为唐人所乘,灭国之日不远矣。
与吐蕃之一统相比,杀子之仇也得忍。
桑布扎、赤桑杨顿跪在榻前,钦佩崇拜、满心敬服:“赞普胸怀若海、无时无刻不在关怀吐蕃子民,实乃上苍赐予吐蕃之绝世雄主,吾等能够追随赞普,纵九死而无憾矣!”
……
待到赤桑杨顿告退,自去整顿兵马出征阁川驿,松赞干布忽然爆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吓得桑布扎与尺尊公主大惊失色,急忙寻来医官,诊治一番服下一剂汤药这才有所缓和,但面色极其难看。
松赞干布挥挥手将医官斥退,由尺尊公主扶着靠在软枕上,将桑布扎叫到面前,疑惑问道:“那仓六部那边确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桑布扎点头,道:“赞悉若曾经在那仓六部出现,试图联络暗藏六部起兵响应噶尔部落,但有人向赞普告密,微臣已经派人前往那仓六部,虽然未能狙杀赞悉若却将其重创,绝对不敢再行逗留,微臣也对那仓六部一一警告,绝对不会有人胆敢背叛赞普。”
“那为何论钦陵敢悍然突袭当拉山?”
这是松赞干布极为不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