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君山回来之后,尚且只过了两日,柳七便觉得浑身上下不爽利,于是寻了个由头从西街老宅搬到郊外一座空旷的宅子,重新过上了如细柳山庄时期一样每日练刀,吃饭,打坐的生活。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柳七正在林荫下盘膝打坐,惊寂刀横放于膝上,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令人心寒的肃杀之气。
所以当徐芳菲见到柳七时,不由得身躯一凛,感觉到无尽的寒意似乎正从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往身体里涌去。
柳七缓缓睁开眼睛凝望着身姿有些僵硬的徐芳菲,轻声问道:“寻我何事?”
也就是当柳七的声音传入耳中之时,徐芳菲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彻骨寒意瞬间消退,遂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继而抬眸对着柳七笑道:“也没什么事,想着过来看看罢了。”
柳七闻言眸光微敛,旋即站起身来,身上的枯黄的树叶缓缓而落。
她将惊寂刀重新悬于腰间之后,随后默然朝着徐芳菲走去,就在与其擦肩而过的瞬间,淡淡说道:“先回去吧。”
说罢丝毫不作停留,径直沿着小路朝着树林外走去。
徐芳菲扭身过来,看着小妹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秀眉微蹙,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小妹身上那股子寒意越来越瘆人了。
柳七练功的这座树林,距离郊外别院并不算近,出了树林,还需穿过一片阡陌连绵的田地。
看着柳七从树林走出,正在田地上劳作的农夫纷纷抬眸看来。
这些都是租了徐家田地的佃农,虽然徐家在清江府一众大户中还算宽和的,但这些佃农一年辛勤下来,交完徐家的租子后还能喂得饱自己一家人,就算是老天爷保佑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简简单单的一句诗文,便可以勾勒出古往今来普通百姓的一生。
这些农夫看向柳七的眼神同样掺杂着难以掩盖的淫邪之色,有时候柳七甚至还远远能听到他们相互之间那些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江湖高人,田间农夫,不外乎如此。
当然,对于死亡的敬畏亦是如此。
这些在田间劳作了一辈子的农户,虽然很难理解习武之人异于常人的五感,才敢相互低声编排着柳七。
但当柳七在他们面前以赤手空拳拍断了一根两人合抱的大树后,这些人自此以后便也只敢这般远远地偷偷打量了。
徐芳菲从后面急匆匆地追了上来,刚走至与柳七并肩的位置,便注意到了沿途农夫们低头闪躲的姿态,原本想要说出的话也就收了回去。
也是,以小妹的武功,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本来还想对柳七表达关心的徐芳菲马上闭上了嘴,紧跟着柳七的步伐回到了别院。
这座远离府城的别院是柳七爷爷当年置办下的产业,除了地方比较宽敞之外,其他的也就没什么。
老爷子似乎很喜欢宽敞的地方,西街老宅也是如此。
别院中除了一个老迈的管事外,还有两個负责打扫的仆妇,以及柳七到来之后,老管事临时从附近农户家中叫来的一个年轻丫头。
柳七本就不喜欢被人近身伺候,所以此番来到别院也没有带丫鬟过来。
奈何老管事总觉得迟早会用得上,于是便让那丫头留了下来,平日除了负责给柳七端茶送水外,还与两个仆妇一起做些杂活。
到了距离别院不远的地方,柳七眺望着远处的侧门,侧门口站着的不是平日里畏畏缩缩的乡下丫头,而是一具挺拔的身影。
柳七双眼微眯。
他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柳七与徐芳菲走来,侧门口那道宛若雕塑般的挺拔身影瞬间活了过来,旋即走上前来遥冲着二人抱拳道:“柳小姐。”
柳七脚下丝毫不停,径直从对方身边掠过,沿着侧门进入了别院。
徐芳菲似乎早有意料,她停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小叔子摇头道:“我早就说了,芳芙可能不会见你的。”
来之人正是方维宪。
方维宪脸上毫无波澜,似乎并不在意刚刚柳七无视他的行为,而是看着柳七进去的侧门,沉声道:“既然没有直接将方某拒之门外,说明柳……徐姑娘并非不愿见我。”
他目光微垂,接着说道:“如今清江府汇集了这么江湖人士,长此以往普通百姓定然会受到波及,当今之计唯有请她出面,方可以让这些江湖人士离去!”
徐芳菲摇头叹道:“维宪,不是大嫂不愿意帮你,只是小妹的事一向是由她自己做主,就算是三叔三婶……也干涉不了。”
方维宪颔首道:“我知道,大嫂能领我来此,维宪已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