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吴十三跳下马,“你脸色好难看,累着了?”
“没什么。”谢怀珉声音越发虚弱,“大概,真的有点……”
话音未落,人已软软倒下。
“谢怀珉!”吴十三大吼一声,冲过去,将她接在了臂弯之中。
萧暄的手一抖,一团墨滴到了练了一半的字帖上。
“皇上?”荣坤问了一声。
“没事。”萧暄把纸揉成了一团,随手丢到一边,“皇后的信还没来吗?”
“皇上,今天才是初六。照往常的速度,娘娘的信还得过三、四天才能到。”
萧暄抽了抽鼻子,咳一两声。荣坤忙端上凉茶。
这伤风也来得怪,好好地睡下,早晨起来喉咙就沙哑了。太医开的药也服用了有好些天了,好得却很慢。皇帝勤政过了头,怎么劝都不肯休息。这个月皇后的信又晚来了,皇帝这几天动不动就大发雷霆,连带着发起了热,反反复复都不退。
门外内监禀报道:“平遥侯世子到。”
“文浩到了?”萧暄两眼一亮,脸上冰霜融化,“快宣!快宣!”说着跳下榻来。
俨然已成长为成熟青年的郑文浩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刚要跪下身子行礼,被萧暄一把托住,拉去坐下。
“一家人就别客气了。”萧暄兴致勃勃地拉着他仔细端详,“变化可真大,不愧是成了家的人。你爹的病好点了吗?”
郑文浩被夸得挺不好意思的,“谢皇上关心,家父用了皇上送去的药,整个春天宿疾都没再发。”
萧暄点头,“药好我就叫人多送些去。那都是皇后配的。”
“臣谢皇后隆恩。”郑文浩立刻说。
“文浩成家了就是不同了。”萧暄甚是自豪地看着小舅子,“你姐姐若是在世,见你现在这样子,也该十分欣慰了。”
郑文浩有点伤感,“臣也十分想念姐姐。”
萧暄拍拍他的肩,笑道:“听说你夫人出身书法世家,能书会画,尤擅画彩蝶。怎么,有没有往你这只知道刀枪马匹的脑袋里灌进几滴墨水去?”
郑文浩有点尴尬,“臣是粗枝大叶的人,臣有幸娶得如此佳人为妻,真是有点牛嚼牡丹之意。”说着,脸上却笑得十分温柔。
萧暄看着他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由十分羡慕。
朝夕相处,恩爱陪伴,说着简单,做到却难。
喉咙又是一阵痒,萧暄低下头狠狠地咳了几声。
郑文浩关切地道:“皇上还是要保重身体,举国上下还全赖皇上呢。”
萧暄无所谓地笑笑,“小病而已,不碍事。”
“小病不治,易成大患。听说上两个月离国的鼠疫,就是由普通瘟疫恶化而至……”
玉牙瓷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亮晶晶的碎片像撒了一地银粉。郑文浩一愣,不明就里。
荣坤听到声音匆匆跑进来,看到萧暄的脸色,只觉得一阵酷寒从脚底猛然升起,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去叫……”萧暄的声音如数九寒冰,“去把宋子敬给我叫过来!”
宋子敬整了整衣袍,在一众宫人瑟瑟发抖的目光中,从容地走进大殿,朝着那个负手背立的身影跪了下去。
一个东西狠狠地摔在他的面前——正是直接从情报部门调过来的离国鼠疫卷宗。
“好!好你个宋子敬!”萧暄似怒似笑,双目赤红。
宋子敬波澜不惊,仿佛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郑文浩早就回避了,偌大的殿堂里,只有君臣二人。萧暄因病而变得沙哑粗糙的声音在大殿里不断地回响着,震撼着宋子敬的耳膜。
“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皇上。”宋子敬不紧不慢道,“皇后确实安然无恙,您尽可放心!”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萧暄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好!好!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又要怎么瞒?”
宋子敬平静答道:“臣绝无不忠之心。倘若皇后遭遇不测,臣当自戮就罚。”
“你死了她就能回来?”萧暄将桌子上的东西猛地扫在地上。
守在门外的荣坤一阵胆战心惊,他显然感觉得出来皇帝这场火明显不同于以往。
“这么大一件事,我还真的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你竟然能将我瞒到如此地步——”
如此地步——如此地步——如此地步——
这声音大得都快把屋顶给掀了。萧暄用力过度,嗓子承受不住,又捂着嘴不住地咳嗽。荣坤急忙跑进来给他端茶,却被他粗暴地一把推开。
宋子敬面色依旧,平静镇定得仿佛此刻不过是例行汇报公务,“臣这样做虽然是为了不让皇上自东海之战中分心,但是此罪影响恶劣,臣望皇上凭公责罚以服众。”
萧暄听着,气血上涌,头晕得有点站不住,不由扶住桌角。
他的心里怒、惊、恐、怨交加,既怒宋子敬知情不报,又恨如此一来,不得不削了他的权和他离了心,恐是不知道谢昭华现在情况怎么样,心里乱如麻。
“罚?”萧暄压抑住怒火,冷冷一笑,“你手下情报部从今天起就转交给韩延宇。等我接回了她,再来商量怎么处置你!”
宋子敬这才面露惊色,“皇上你要去接她?千金之躯不坐朝堂,一国之君远涉异国,这于国于民都……”
“你不用劝了。”萧暄坚决道,“我当初就不该放她走的。荣坤,你去准备车马。”
荣坤出去,只过了片刻又打转回来。
“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