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渐渐远去,院子重归于安静,只剩廊下两盏昏黄的灯,和两个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仆妇。
仿佛被抽光了筋骨一般,他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三魂七魄似乎都随着穗和一起离他而去。
为什么他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穗和?
为什么他总也赢不了小叔?
为什么他每次都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最后总是被小叔轻而易举击破?
为什么他的威胁对小叔总是没用,哪怕以穗和相要挟,小叔也不会向他妥协。
穗和不是小叔的软肋吗?
为什么小叔被人抓到软肋,还能如此强硬?
是不是就因为他软硬不吃,才能在官场上屹立不倒?
他说得对,自己确实没法跟他比,就算真有下辈子,也不一定能超越他。
裴景修咬了咬牙,收回目光,回头看向屋内。
曾经,他是那样厌恶宋妙莲,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巴不得她生孩子一尸两命。
如今,宋妙莲也走了。
带着她腹中的胎儿一起走了。
这间他根本不想踏足的屋子,仿佛在转瞬间变成了一座空坟,寂静,空旷,没有一丝人气。
他还是想不明白,他明明有大好的前程,为什么会落到这众叛亲离的下场?
心口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去了阎氏那边。
床前一盏孤灯,阎氏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从前那个强悍跋扈的妇人,如今已经瘦得脱了像,如同盖在棉被下的骨头架子,只剩鼻孔还在出气。
裴玉珠神情木讷地坐在床边,对兄长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外面闹了那么久,她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无心理会,双眼像死鱼一样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裴景修恍惚想起一年前他们刚来京城时,妹妹还是个叽叽喳喳,鲜活灵动的小姑娘,见到京都繁华,满眼都是憧憬,幻想着能在京城找个如意郎君,从此在京城落地生根。
可是现在,她身上早已没有了少女鲜活的气息,眼里也没了憧憬,日复一日地伺候在病床前,熬得像个憔悴的妇人。
裴景修暗自心惊,自己每天忙忙碌碌,竟没发觉妹妹何时变了模样。
他悲从中来,跪倒在阎氏床前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