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刀刃从身侧划过,旋转着插入雪土。
“你与鬼打交道这么多年,想必对他们食人的理由很清楚吧?饥饿与营养……仅仅只是因为这些!而并非生存必要!”
他笑得轻描淡写。
“那么,克服不就好了?”
“据我所知,并不是每一个人变成鬼后,都会迫不及待进食的对吧?”
“如果你坚信于自己的意志力,大可以忍受饥饿,将鬼的力量用于斩鬼事业,这难道不比你们现在的路更加光明?”
鳞泷左近次听得一愣。
他脑海里下意识出现灶门祢豆子的身影。
【如果真的能像那女孩一样……】
“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苏北洵轻声蛊惑。
但鳞泷左近次只犹豫了不到一瞬,就立马坚定下来。
“我拒绝!”
虽然对方描述的愿景的确很好,但古往今来这么久,他只看到过一個成功案例。
如果自己失败了呢?他会犯下多少罪行?吃掉多少同类?
更何况,【鬼杀队】能够奋斗至今靠的可全都是对鬼的憎恨!即便这一猜想能够成功,那也不会是所有人都满足条件。
那些意志不够坚定的队员会怎么想?他们会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吗?看到队友的不死之身会不会记恨?
这是取祸之路!绝不能开!
“啧!看样子,你也并不像自己说的那么坚决。”
苏北洵冷笑一声,可心里又暗道了一声麻烦。
他当然能够强行将鳞泷左近次变成鬼,但这从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说这么多,只是想借此尝试一下,能不能让【鬼杀队】成员自发选择变成鬼,来满足他完成【世界目标】的条件。
荣光的进化……如果不是出于内心的认同,怎么可能会觉得光荣?
【不过看样子,当过柱的剑士都不好忽悠。】
苏北洵瞳孔中冷色更深了几分。
他正要动手将对方解决掉!
可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呼喊。
“师……师傅!”
是赤!
冰冷的空气挤入肺部,让他忍不住翻身咳嗽,昏昏沉沉的脑袋也因此清醒过来。
可一睁眼,就看到鳞泷左近次的惨状与断裂的长刀,立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快逃!!”
看见爱徒醒来,鳞泷左近次立马收敛纷杂的思绪,冲着弟子大喝一声。
他说着又挥起断刃!
但这些反抗可笑又徒劳!
见刀刃被皮肤弹开,不见伤口,他也不再去想斩除恶鬼,干脆丢掉半截刀身,双手紧抱住苏北洵腰腹,想将对方束缚在原地!
“赤!向北方跑!”
他大声喊道。
“那里有一处【鬼杀队】的据点!将苏北洵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主公!”
鳞泷左近次下半身拖于地面,上半身则狼狈地半挂在苏北洵身上,竭尽全力憋得脸色通红,也没法撼动对方半分。
这狼狈的模样与赤记忆中那个从容自信的师傅是相差甚远!
【要逃吗?】
赤不由捏起拳头。
他非常明白,双方的差距显而易见。而且看情况,鳞泷师傅也远不是对方对手。
只要稍理智一点,谁都会明白逃走是最佳选项!否则就是两人一起死在这的结局!
可是……
赤却怎么都迈不开脚步!
【真的要逃吗?】
他问自己——
【要在目睹弟弟死亡后,再一次面对苏北洵时把师傅一个人留在这,自己逃走吗?】
【真是……开什么玩笑?!】
赤脸上皮肉拧起,露出狰狞的表情!
如果他逃了,那这九年来的痛苦与坚持到底算什么?
相逢时的惨败已经让他的努力成了笑话!他不想让自己的信念沦为同样下场!
他不想认输!
更何况——
他明白师傅会出现在这里,只能是因为不放心他独自下山,所以才暗中跟在后面。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逃!
……
就在赤坚定决心的时候。
苏北洵已经伸手搭在鳞泷左近次肩膀上。
语气轻飘:“如果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或许能对我造成威胁。但现在……”
咔嚓!
他手指慢慢合拢。
脆弱的骨骼在呻吟声中破碎。血肉被蜷成一团,肉色的肌肤底部涌起紫黑的色彩。
鳞泷左近次的肩膀近乎被捏成饼状!锐利的骨茬刺出表面,痛得他额头不停滚落汗珠。
但他一声不吭!
“住手!”赤看到这一幕双目通红!
他愤怒地冲上前,用完好的胳膊向对方锤打,但却被一记反手打中脸颊。
白色的牙齿顿时滚落一地!
鳞泷左近次登时吼道:“笨蛋!你在干什么?!现在不走,难道你想让我白白死在这?!”
老人被捏碎的那只胳膊已经使不上力气,但他用另一只手拽着,当绳子一般将苏北洵绑在中央,催促弟子快点逃走。
“……我做不到。”
赤低着头爬起身。
“原谅我,师傅。我真的做不到!”
他比鬼更白的脸色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背负着隼的生命,我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再背上您的那份。”
他摇摇晃晃地向苏北洵挪动的脚步,血液将他蓝色的衣袍染成红色,又慢慢渗透出来,每个脚印都沾着丹红。
积雪与泥土让他身上各色混杂,看起来肮脏极了!
“勇气可嘉。”
苏北洵冷漠地歪歪脑袋。
“但光有决心是做不成任何事的。”
他轻笑着拽住圈住自己腰腹的手臂……
然后!
狠狠一扯!
骨头反向扭转一圈,发出牙酸的骨裂!螺旋状的血肉崩出皮肤,裸露出鲜红的肉条。
鳞泷左近次半条胳膊被直接生撕了下来!
他痛得脸色狰狞!失去着力点后摔落在地。
苏北洵弯腰捡起他掉在旁边的半截日轮斗,竖起刀刃猛地插下!
“住手——!”
目睹这一幕的赤绝望地怒吼。他想要扑上阻挡,但强弩之末的身体已超出意志所能支配的程度。
可出乎预料的——
那尖锐的刀尖竟真的在鳞泷左近次额前停了下来。
苏北洵稳稳地捏住刀柄:“你想救他?”
赤一愣。
“可以哦。”
苏北洵裂开嘴角:“只要你跪下求我,我就留他一命。”
【跪下来……】
【求他?】
两句话像隔了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的传入耳朵,让赤瞳孔颤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种情况……即便只是想想都让他浑身冰凉!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宁愿死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可是……
他看向失血过多,瞳孔已经有些涣散的鳞泷左近次,过往的记忆全都浮出脑海……
九年的照顾,师傅早已取代他记忆中父亲的面容。
“不要相信他的谎话!他只是想戏弄你而已!”鳞泷左近次大吼。
他不想成为弟子的拖累!猛地仰头,想撞死在面前的刀尖上!
但却被苏北洵踩住脖子重新压下。
逐渐窒息的感觉让他面色慢慢发青!瞳孔上翻,露出眼白。
“住……手……”
一声呢喃……
雪花从天空一点点飘落。
赤喘息着咬住牙,慢慢跪在地上。
他咬住嘴角,体会着流入嘴巴的温热液体,面色枯败,像被抽干所有精气神。
“求求你……放了他。”
“赤……”鳞泷左近次神色动容,看着在地上颤抖的弟子,心中无比自责!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全都是他的错!
“哈!”苏北洵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从鳞泷左近次身上走开,来到跪地的赤面前,表情玩味。
“趴下。”
赤僵了一下。
他将拳头被捏的咯嘣作响,低下头,将眼睛藏在发丝下,慢慢跪伏下来。
砰!
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苏北洵竟猛地踩住他脑袋,将其往雪地里狠狠碾去!
“呐,赤……你知道吗。”
“每当我看到你痛恨我的表情,就会忍不住升起一抹蹂躏你的冲动。”
“这世上最讨厌的事是感到束缚,而最开心的事却是支配别人!”
“尤其是强迫他们做他们不愿做的事情,令善良之人以堕落,予复仇之人以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