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长公主来到军中,对摄政王说了一句“战场杀敌生死之间,士兵性命都同样宝贵,怎么到了评定功勋的时候,又要分个出身贵贱了呢?要把公正贯彻到底,立什么功就受什么赏!”
他领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十两银子的人头赏钱,外加一百二十斤的土豆,刚好够种一亩军田。
土豆成熟的时候,从田里薅出来一株,根上挂着三个拳头大的土豆,每个都有一斤重,他捧着土豆趴在田里抱头痛哭了一整夜。
如果早几年,有这种神粮,阿爹、阿兄、阿姐,是不是就不会饿死了?
种薯运送到了户部衙门。
慕听雪听到那个叫黑子的士兵,一边卸货,一边说:“十年前,沃野江改道冲垮了老房子,全家饿死,就剩下阿姐和我,她伤痕累累把从主人家偷的一块黑麸窝头给了我,我活了,阿姐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恨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慕听雪立在原处,内心难以平静。
那位仆人姐姐,把最后一块活命的窝头,给了最年幼的弟弟,自己饿死了。
对于黑子来说,那不是窝头,是姐姐的命!
她看着这个威武结实的军人,在自己面前,耷拉着脑袋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如今他的田里收成了足足七十石土豆,却已无法挽回饿死的亲人。
“别哭。”
怎么哄哭泣的孩子,慕听雪还是有点心得的,她掏出两颗巧克力糖,塞进黑子手里,“吃点甜的。”
黑子胡乱抹了把泪,脸颊火辣辣地红。
浑身紧绷,捏紧了那两颗糖。
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看到长公主已经抬起机械连弩,瞄准了乱哄哄、吵声沸腾的户部值房,扳动悬刀,嗖嗖嗖,连射十来箭。
“离公,三十亩田的土豆种,你一人独占二十万亩,只分配给李家两千亩?我老李家虽然没落了,但开国孝文皇后也是我老李家的人!”
“离大人,你别托词儿,我南宫界也不是好糊弄的,你二十万,老夫两万,是何道理?”
“不给点厉害,刹不住离家霸道贪婪的歪风!当初拉拢大伙儿的时候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现在有了这土豆神粮,又成了苟富贵你们都是狗!”
……
这些整日在钱窟窿眼里翻筋斗,出自世家大族的官场老爷们,跟靖羽公离泛“分赃不均”,矛盾四起,聚集到户部尚书的值房办公室里,已经撕了一个时辰,唾沫星子横飞,砸碎三套茶具了。
直到,十几支箭矢,从门外疾射而来。
射箭人明显准头不佳,箭矢乱飞,每一箭都是那么的意想不到。
一箭斜斜地洞穿了南宫大司徒的官帽,差点把他吓尿,翻着白眼往头顶上看:“杀人啦!”
一箭射翻了桌上的砚台,朱红墨水泼了离大人满脸,他痛苦地用手抹了一把,像是流了满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