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梅捡起散落的照片给民警看:“我叫纪小梅,是肿瘤医院的主任。喏!照片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就是这俩骗子!都骗到家里来了!警察同志,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民警了解完事情的经过,仔细地做好笔录。
这时,秦向阳站起来,搂着一个民警的脖子走出门外,悄悄对民警说了几句话。民警听完诧异地哦了一声,连忙拉着一起来的同伴走了出去。
秦向阳拿着民警留下来的笔录,掏出证件让纪小梅看了看,正色道:“纪小梅,我提醒你一句,刚才照片上那个人,叫张素娥。既然你的笔录上说,你根本不认识张素娥,那么,十四年前,你为什么还要帮她做伪证呢?”
纪小梅看着秦向阳的证件,脸一下子白了,她恍然大悟地说:“你们是警察?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要投诉你们!”
秦向阳一句话也不说,平静地看着纪小梅,让她尽情发泄。
这时,赵楚和孙劲推门进来,他们两个去换了一套正装,看起来威严肃穆。赵楚是临时顾问身份,所以他的衣服上没有警察编号。但是纪小梅可注意不到这个细节。
纪小梅吵闹了半天后,终于慢慢安静下来,颓然地歪到了沙发上,她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
秦向阳见纪小梅蔫了,晃动手里的笔录,适时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纪小梅女士,你刚才所看的,是一个叫张素娥的人历年来的照片。我问你,既然你不认识张素娥,那么,为什么你要在十四年前,帮她做伪证?你应该没忘那件事吧?”
纪小梅惊慌失措地挪了挪屁股。她试图做些辩解,但很快发现那其实没什么意义,干脆闭上嘴巴,一个字也不说了。
秦向阳单刀直入:“事情过去那么久,对我们来说,那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理解你的难言之隐。但是你想清楚,要是你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被拘留,考虑一下你的家庭和工作单位,到底划不划算?”
秦向阳说完,又从赵楚手里接过两沓厚厚的通话记录,一沓是张素娥的,一沓是纪小梅的。他把通话记录端端正正地摆在纪小梅面前。那意思更明显了,那所谓的闺密之间,最近几年有没有通过话,一查通信记录,便一清二楚。
纪小梅的嘴唇不停地抖动着,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慌张地说:“我说了就不会被拘留是吗?那我说,本来也没我什么事。”
秦向阳摊开笔录,记下了事情的经过。
2000年某一天,也就是张素娟被林大志抓到派出所那天,快到半夜了,已经睡觉的纪小梅接到朋友聂东的电话。
聂东酒驾,在清河县城郊撞了别人的车,交警暂扣了他的车,让他第二天去交警队办手续。聂东以有急事为由,执意不肯。他想起来以前聚会时,纪小梅曾说起有个很铁的老同学,在清河城郊派出所干民警,这个民警就是林大志。聂东就给纪小梅打电话,让她请老同学帮忙,跟交警打个招呼,疏通疏通,不要扣车,别的该怎么办怎么办。
纪小梅也很仗义,连夜用手机给林大志打了电话,委托林大志帮这个忙。
林大志很爽快,当即赶去现场替聂东说了情。
最终聂东被罚钱了事。
过了一段时间,林大志、李铭、李亮因张若晴的死,按程序被法院起诉。
一审后,不甘心坐牢的林大志在拘留所通过外面的朋友找到聂东,给了聂东两万块钱,让聂东找纪小梅帮自己做个伪证。林大志帮过聂东,又是纪小梅的朋友,所以这个忙,得帮。
林大志的意思是,张素娟被抓当天晚上,恰好只有纪小梅给林大志的手机打过电话,而且用的是手机。那么,只要把打电话的人,换成张素娟的姐姐张素娥就行了。
可是事情过去那么久,怎么把打电话的纪小梅换成张素娥呢?就算时间倒流,张素娥又怎么会用纪小梅的手机给林大志打电话呢?她们根本就不认识。
后来聂东说只能去求张素娥帮忙,拿上两万块钱。
纪小梅说林大志他们间接把人家的孩子弄死了,张素娥又是张素娟的姐姐,怎么可能会帮忙做伪证。
聂东说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不行那就没办法了。事是聂东办的。
他第一次上门,果然被张素娥打了出去。
聂东也是脸皮厚,锲而不舍,又去了几次。
后来谁也没想到,张素娥竟然答应了,但是死活不收那两万块钱。
聂东最后说,那钱就算给张素娟戒毒的费用。张素娥才勉强收下。
接下来就是张若晴档案里记录的:林大志上诉。张素娥对检察院说,事发当晚,用闺密纪小梅的手机给林大志回过电话。纪小梅承认确有此事。
但事情到此还有个疑问,也就是档案里张素娥说的,事发后第二天因为出差,又给派出所去了电话,把责任推到了当时的实习民警金一鸣身上。
照事实看来,张素娥根本就不知道张若晴的事,所以并未给张家埠派出所去过电话,那么,她为什么敢那么说呢?或者说金一鸣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揽这么个屎盆子呢?
秦向阳很快就想通了这件事。
金一鸣在派出所实习干值班员,每天接的电话多了去了,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张素娥有没有打过电话。而且事发当天,金一鸣两次接到有关张若晴的电话,他当时但凡有点责任心,张若晴的悲剧也不会发生了。最主要的是,在法律对此事的认定上,只要能证实张素娥给林大志回过电话,也就是说,只要林大志已经把张若晴被关在家里的情况,通知给了相应的亲属,那么,玩忽职守的罪名就不成立了。张素娥是孩子亲属,她是否真的给张家埠派出所去电话,和林大志无关。伪证,可以改变结果。
想到这里,另一个事实让秦向阳打了个寒战——张素娥为什么同意帮忙做伪证呢?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解释:张素娥,甚至还包括张素娥的父母,以及张启发,他们不但接受张若晴意外惨死的结果,甚至是愿意看到这个结果。在他们看来,张若晴就只是张素娟的野种。
否则,还有什么能解释张素娥做伪证的事实呢?
秦向阳知道,这一点,根本不能也没法儿去向张素娥求证。
谁会对外承认心底最深处的那些阴暗呢?
更何况张启发刚死,张家人正处在悲痛之中。
也许在张家的人看来,林大志、李铭、李亮在一定程度上,是帮了他们的忙,帮他们达成了长久以来的心愿吧——他们不是长久以来就厌恶张素娟那个野种吗?这个恶意的猜测,让秦向阳觉得浑身不适。
最深的罪恶,从来不是在明处,而是在心里。
可是有谁知道,那个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伪证,经过十四年的漫长发酵,产生了怎样的蝴蝶效应?
那个洞悉了所有秘密的人,他最终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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