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新华的审讯,又审出了新情况。他交代,那事不是他自己干的,还有个同伙,公司的另一个合伙人,胡卫东。
正如李天峰调查到的情况,张云生以扩张、上市为目标,收购了多家濒临破产企业,虚假运作,扩大所谓企业规模,浪费了大量资金。胡卫东和刘新华多次劝阻无效,闹到要散伙分钱的地步。可张云生一时根本拿不出胡、刘二人的股份。实际上就算拿得出,张云生也不会拿的,他宁愿风险共担。为避免更大损失,拿回自己的股份,刘新华和胡卫东这才心生邪念,对张云生痛下杀手。
那么,这几个人是怎么接触到暗网的呢?都是通过邮件,还附带教程。让人吃惊的是,吕秀丽高中文化,真不知她是怎么学会的。
这两起买凶杀人事件,动机和结果所呈现的因果关系并不复杂,仅仅因为买凶过程是通过暗网和比特币操作,分别实现了信息传递和价值传递的双重匿名性,把获取证据的侦破过程变得异常烦琐、困难,让人不胜唏嘘。
案情发展到现在,但还剩两个问题没搞明白。第一个,“东亚丛林”开发者X的身份。第二个,买凶杀陈一龙的Y到底是谁?目前看来,还是黄赫嫌疑最大,不管是不是他,都要调查。但不管怎么说,这么短时间内,行动组取得的阶段性胜利,还是很给丁奉武长脸的。毕竟一开始,这个所谓的特别行动组组长根本没人愿意干,为什么?不就怕案情特殊,搞不好丢脸吗?
忙了两天,终于回到安全屋,钱进也不睡觉,又像往常一样登入“东亚丛林”。他心里有个事,他一直记得前几天视频直播间的那则推送消息:近几天某直播间有精彩表演,具体时间请随时留意。
丁奉武回了自己办公室,向上级汇报工作进展。秦向阳和波刚打了一仗,添了几处外伤,浑身酸痛,一边靠在沙发上休息,一边琢磨下一步怎么查黄赫。
秦向阳正琢磨着,钱进突然大叫起来:“又是杀人直播!”秦向阳赶紧凑了过去。“什么情况?”丁奉武听到后也从办公室出来了。
接下来,跟正在看直播的黄赫一样,他们看到了郭震杀人与被杀的一幕。
虽然秦、钱二人经历了拍卖会的现场直播,但还是被视频内容深深刺激到了。他们的心情非常糟糕,除了不安、震惊、愤怒,更多的是无奈。
“畜生!”丁奉武第一次全程接触这类视频,当即拍桌子大骂起来。视频透露了三点信息。
一、行刑者是新手,再结合直播间观众讨论可知,行刑者身份是花钱买来的。
二、行刑者杀完人后,观众里有人出钱,又把他杀了。出钱的是谁?三、行刑者是海外华人或中国籍公民,直播后半段,他的嘴巴被蒙面人封住前,曾说了好几句中文:“放开!老子没违规!这干吗?求你,放了我!操!别打了!操你妈!缅甸杂种!冚家铲(全家死光光)……”
“缅甸”二字,秦向阳他们听得一清二楚。“缅甸籍华人?出国务工者?游客?”钱进连着说了好几个身份,手底下也没闲着。行刑者被摘去小丑面罩,嘴巴被封住前,他及时抓取了截图。被行刑者杀掉的女人,虽然被封住了嘴,但眼窝较深,鼻梁挺正,看面相,不像是中国人。秦向阳他们关注的,是那个行刑者。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家伙,很可能是自己的同胞。花钱去玩杀人游戏,可恨;完事又被杀了,可怜。秦向阳立刻否定了缅甸籍华人的可能性。
理由很简单,如果他是缅甸籍华人,在缅甸生活久了,在那么危急的情形下,他应该对那些“缅甸杂种”说缅甸话,或者夹杂着缅甸话,才能更好地沟通,求饶。可他说的全是中国话,最后还说了句粤语“冚家铲”,为什么?
只有两个可能。一、他是中国游客或出国务工人员;二、除非他知道那几个蒙面的“缅甸杂种”懂汉语。问题是,那几个蒙面的懂汉语吗?他又怎么知道对方懂汉语?
至于出国务工者,有这个可能,但秦向阳认为可能性很小。这个新手显然是花钱找乐子。这个乐子,花钱一定不少。务工者攒钱还来不及,哪有闲钱干这个?
秦向阳说完点上烟,紧皱眉头。他很清楚,不管这人是谁,其家人永远也找不到他的尸骨,甚至要很久以后才能得知其失踪的消息。家人会倾尽全力,四处寻找,会从抱有希望,渐至无望,最终绝望。其实绝望并不是最坏的,它总比亲眼看到这场直播要好。
“不铲除‘东亚丛林’,老子不姓钱。”钱进拍着桌子爆发了。
丁奉武语气沉重地说:“魏名扬和吕秀丽他们的案子,铁一般证实了暗网对中国健康网络环境的渗透和侵蚀。这活儿不好干啊。可正因不好干,才意义重大。希望你们克服困难,坚持下去,搞出名堂!”
秦向阳点点头,说:“目标很明确,就是没什么头绪。这个‘东亚丛林’就摆在这里,技术上,真的没办法封锁它,或者破解它的服务器地址吗?”
钱进想了想,说:“从国际经验看,就算从技术上搞,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而且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有作为。”
“所以,要是能增加人手就好了,”秦向阳说,“比如那个黄赫,我总觉得很不简单,要是能为我们所用……当然,前提是他跟陈一龙的死没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他对警察素有偏见,积怨已深,我们总不能把他绑来吧?”钱进叹道。
“这么点困难就妄自菲薄了?”丁奉武打断了他们的讨论,说,“虽说行动组加上我这个老头子,就四个人,可全国的资源随我们调配嘛。刚才钱进也说了,铲除暗网,不是一朝一夕能有作为。我看,还得抓住细小的针头线脑做文章。眼前这个被害的中国人是谁?查一查嘛。哦,也可能是外籍华人。我说了,所有资源随我们调配,包括大使馆。”
丁奉武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既然直播中的被害人提到过“缅甸”,那么按官方思维,就首先应向中国驻缅甸大使馆打听信息。
毕竟,按秦向阳的分析,被害人最可能的身份,是出国游客。而游客失踪或脱团,按规定,旅行团领队应向本国大使馆汇报情况,当然,违规脱团旅客的保证金肯定是拿不回了,其后续安全,旅行团也不再负责。
查询结果证明了丁奉武的老练。消息显示,昨天有一位中国游客脱团失踪。向领事馆提请备注这一消息的,是云南昆明某旅行社的领队。领队说,那名游客叫郭震,23岁,越州人,一下飞机就失踪了,没跟团里任何人打招呼,他为此很生气。钱进立即联系到了领队,让他确认视频截图。“就是他!”领队吃惊地问,“他怎么了?”钱进叫他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别多问。
“郭震全程未带电话,无法联系,我就向大使馆报失了。对了,他失踪后,曾有人打来电话,询问他的情况。”
“有人询问郭震情况?”钱进很是意外。“是啊。问他是谁,也不说。”领队说完,把号码发给了钱进。钱进一查,机主出来了:黄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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