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停了车,示意李文璧看左前方。
李文璧寻摸了一会儿,看到一块蓝色招牌:忘川健康服务公司。公司不大,上下两层,门窗玻璃灰蒙蒙的,里边有人影晃动。它左边是一家
美发沙龙,里边的音乐震天响,右边是家台球厅,它夹在中间,毫不起眼。“名片上的地址就是这里,只可惜没由头进去采访。”沈傲说。“你来过几次了?”李文璧问。
“两次。”“见到曹节出入没?”
“在这儿见到他有啥用?得去医院。”
跟这年轻人说话,李文璧一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沈傲所说的人命赌局,目前并无凭据,但凭经验,她觉得十有八九能挖出点东西。她拿出电话打给同事,报出“忘川健康服务公司”的名字,叫对方查查这家公司的性质。
两人观察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出入。片刻,李文璧同事回电:“那是一家公益组织,主要提供殡葬服务,注册时
间有五年了,负责人叫章猛。”“殡葬服务?”李文璧很纳闷,这公司门口连个花圈也没见。“工商注册信息上那么说的。”同事说。
李文璧挂掉电话。沈傲两眼发亮:“殡葬,临终病人,这不就和我奶奶挂上钩了?”“你觉得那钱有问题,为何不直接问你爸妈?”李文璧问。“是不是傻?他们明显有事瞒着我,那能说?我和我奶奶感情好,她走就走
吧,我不想那里头有什么事,要整明白!”
“整明白之后呢?万一真有事,把你爸妈牵扯进去呢?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不至于吧?”沈傲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还记得我说小时候,我奶奶因为丢了二十块钱,贴‘寻钱启事’吗?我是她带大的。她不是真想找到钱,她说,做人难得糊涂,但要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做什么。她只是觉得,应该那么做,应该贴‘寻钱启事’,跟人丢了,贴‘寻人启事’一样。”李文璧点点头。“其实,我想当警察的,可惜没考上警校。”“为什么?”
“长跑不合格,再就是……”说着,他拉起袖子。他小臂上有好几个暗红色烟疤,随之露了出来。
“极端……”李文璧惊道,“小小年纪,别抽烟了!”“我他妈初中就抽烟了,我是留守儿童。”说着,沈傲发动了摩托车。半小时后,摩托车在人民医院门口停下。李文璧一看,巧了,今早她就是从这家医院出来,跟沈傲碰头的。“我奶奶在这儿住院。”沈傲说。
“我也有家属在这儿。”李文璧说。
“那太好了!哦,对不起,生病不好,我不是那意思。”沈傲歉意地挠挠头,“我们上去等,看曹节还来不来。他频繁出入肿瘤科病房,为的一定是那所谓‘殡葬服务’!它到底是什么呢?”
上楼后,李文璧先去秦母的病房。沈傲戴上口罩,等在门外,他担心万一曹节出现,会被对方认出来。
秦向华还在,他问李文璧怎么又回来了。李文璧直言,有个调查需要留在医院。她知道秦向华请了长假没日没夜地陪床,便问:“对了,这些天有没有注意
到陌生人出入病房?不限这一间。”“陌生人?”秦向华茫然道,“除了母亲、你、医生、护士,别的不都是陌生人吗?”
李文璧知道他没上眼,开门回到走廊。她想了想,问沈傲:“有曹节照片吗?”沈傲又翻了个白眼。“样子呢?描述一下,今天我守在这儿,你去上课吧。”
“样子?三四十岁吧,矮胖,圆脸,戴眼镜,还有……”“明显的特征?”
“一个很普通的人,真不好形容。”沈傲摇摇头,忽道,“但你可以观察表情啊!他肯定会一个人来,十有八九,会拎着礼物,他的表情一定跟进出的病人家属有区别,你懂吗?”
“对哦!”“我下午要查资料写论文。”沈傲说,“你先盯着,看到拿不准的人,拍照
微信我,晚饭后我过来。”说着,他俩互加了微信。
沈傲转身就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回头小声说:“忘了告诉你,我奶奶房间里有摄像头!”
“嗯?”“她临终前几天,我已经办了休学,整天守在她身边。她呢,二十四小时呻
吟,平躺着,连姿势也不能换,一动就疼得要命。有一天凌晨,她突然清醒了,当时就我自己在,她使劲冲我眨眼。我凑过头去。她说不了话,一个劲看着我,一会儿又看向床尾,来来去去,我才知道她在暗示我,让我从床尾找东西。我扒拉半天,啥也没找着,她就很着急,脸都憋红了,又用下颌不停地指着床尾。半天之后我才知道,她指的不是床尾,而是床尾的墙面。那面墙上,钉着个衣架,木头的。我站在衣架旁,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找对地方了。可是她想让我找什么呢?后来我才发现,在衣架的某个挂钩下面,藏着个摄像头!那小玩意儿很隐蔽,它旁边另一个挂钩上挂着奶奶的衣服,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瞬间明白过来,奶奶天天那个姿势,平躺着,只能看床尾墙面的衣服架,那该有多无聊!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发现了那个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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