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道:“那便下这道军令吧。”
宋誉铭伏地道:“官家圣明啊。兵微将少,民困国乏,方砚山若久战不归,岂不危也!官家降诏,且令班师,乃良策也。”
商议完此事,已经是黄昏了。
宋誉铭领命去了。
阿九走出金銮殿的时候,见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深沉的落日霞光中。
乌兰站在回廊处等他。她的脸还是苍白的,嘴边带着笑。
阿九看着她,晚霞在青砖黛瓦的宫墙转悠着,亦在她的脸上转悠着。他沉重的心情,松弛了许多。晚霞是好的,宫廷是好的,她,也是好的。
“就在一霎之前,朕隐约觉得会有好事发生,原来是你醒了。”
他走过来,恰如其分地握住她的手。
“慎儿来唤你,好久都没回来,我就来瞧瞧。”乌兰道。
“慎儿来过了吗?”
在金銮殿上忙忙碌碌,他竟没有察觉。
一旁的内侍道:“是,皇长子来过了,官家您说过任何人来了都不许打扰,奴才便让嬷嬷领着皇长子到偏殿吃果子去了。”
嬷嬷抱着皇长子走出来。皇长子吃完果子,睡着了,现时还未醒。阿九将他从嬷嬷手上接过来,抱在怀里,同乌兰一道向琼华殿走去。
落日。
三人。
一派柔和。
“昭阳殿已经奠基了。工部的人说,紧赶慢赶,年底能落成。”阿九侧过脸去,同她说着。
“住在哪里都一样。宫里的屋子都很好看。”乌兰道。
她倒是很容易满足。
阿九笑道:“朕登基十几年了,从未兴过土木。这是头一遭。为你,不算过。凤仪宫是从前宋丹青住过的,朕不想你住在那里。朕与你,一切都是新的。”
“阿九,你真的打算立我为后吗?”乌兰问道。
“那还有假?朕是天子,一言九鼎。”
“可我,我,我是……”乌兰支支吾吾道:“我不合适……我怎么能做皇后呢……”
她是西狼人啊。
她骨子里流着西狼的血。
殷鹤说过,中原与西狼有不共戴天之仇。
阿九打断她:“朕说你能,你便能。时至今日,朕已经无需受任何人制衡。立后诏书,三日后便下。”
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看看,当今官家,不拘国事家事,乾纲独断。
乌兰沉默一会儿,道:“阿九,你会永远这样偏向我,相信我吗?”
“当然。不疑。不移。”阿九道。他俊朗的面孔上有淡淡的笑意。就像这个黄昏无限温柔、恢宏的天际。
她无根无基,他如此郑重地要立她为后,这不是爱,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