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像纱幔一样,在乌兰的心头飘来拂去。
阿九对她的爱,跟她头上的凤冠一样沉重。
当第十道金牌传到方砚山手中的时候,他一身铠甲,站在落日下。
“方将军,宋宰执已与西狼使者签了和议。您若再不班师,恐惹杀身之祸!”副将道。
他苍凉地转过身来,将长枪立在地上。
那长枪,血迹斑斑。
副将顿足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末将观之,方将军您祸且不免,况欲成功乎?”
战场上形势一片大好。
朝廷却贪图西狼归还的那点失地,强命他班师。
他仰头大笑,少顷,却吐了一大口血,脚下一个趔趄,副将上前搀他,他一把推开,扶住长枪,方才站稳。
副将道:“将军您这是急火攻心。”
晚霞烧得像火一样。
方砚山踉跄回营,喊了声:“班师!”
他的声音悲怆地萦绕在军营中,萦绕在众多与他一道出生入死的将士耳边。
大军拔营。
方砚山骑在高头大马上。
边境自发组织的运粮草的百姓,闻讯,拦在马前,哭泣道:“我等运粮草以迎王师,将军您一朝去了,我等便如孤魂野鬼,有国难投啊。”
方砚山取出金牌,示于人前,道:“官家下令,本将军不能擅留。”
众人哭声震野。
大军撤至六百里,又有成百上千的人跪在马前,叩头喊道:“我等沦陷敌手,已十几年,听说将军打来,故疆渐复,日夜欢喜。今日却闻将军您要班师。将军啊,纵不以我等蝼蚁小民赤子为心,难道您就甘心舍弃这垂成之功吗?”
方砚山心中实在不忍,于马背上痛哭一场,下令留军三日,为百姓修葺房屋、播种农桑。
到五月中旬,大军才尽数班师。
方砚山回到临安那一日,临安正下着瓢泼大雨。
白若梨撑着伞,站在府门外等他。
他下了马,走向她,每一步都是悲伤。
白若梨抱住他,道:“还好,你没有坐着囚车回来。”
他看上去是那么颓唐,像是打了一场弥天败仗。输得彻彻底底。
“砚山,我们还有机会的。还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