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再度看向方夫人。
白若梨抬了抬手腕,乌兰的视线突然就定格了。
绿松石。
她注意到了绿松石。
她喜欢的白衣姐姐,有和她一模一样的绿松石。
乌兰心内起了好奇。这好奇甚至超越了对阿九记住的竟是方夫人的喜好的不解。
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眉眼神似,并与之有不可言说的亲近,还拥有一样的物件。
宫人捧了一碟小菜上来,白若梨恰伸手握酒杯。不慎碰翻了宫人手中的菜碟。她的衣裳沾了污垢。
乌兰忙借机道:“我带方夫人去内殿换身衣衫。”
白若梨笑着俯身道:“有劳皇后娘娘,臣妇实不敢当。”
两人往内殿走。
一路上,乌兰的心“怦怦”跳。
到了内殿,乌兰打发走宫人,一把掩了门。
白若梨的神情,带着几分预料之中的笃定,又带着几分心绪难平的激动。
乌兰取出自己的绿松石,递予白若梨。
白若梨细细看着乌兰那颗绿松石后的针孔,手有些颤抖:“娘娘从何处得来此物?”
“我额……我母亲留给我的。”
“你母亲是谁?”
“我母亲叫多兰。”
“她现在何处?”
“去年,她过身了。”乌兰眸子一黯。
白若梨急急握住乌兰的手:“她从前有没有告诉过你,这颗绿松石,她是从何处得到的?”
乌兰努力地回想。
额吉从来不肯摘下绿松石头饰。就连草原上过白节、乌兰的生辰,她都戴着。阿布赏赐了许多珠宝给额吉。可额吉总说,自己喜欢旧物。乌兰问过额吉,这绿松石有何特别。额吉语焉不详,只说是一位叫呼衍霄的工匠送的,她喜欢这颜色,就像眼泪落在青草上。
“呼……呼衍霄……嗯,似乎是这个名字……”乌兰断断续续道。
在西狼时,忽穆烈说过的话,在白若梨耳边回荡。
五寸银针。白家的银针。呼衍霄。
白若梨看着乌兰的脸,山高水长,曲曲折折,萦绕在她心头多日的大雾一点点散去了。
父亲不会随意将绿松石送人的。
那位叫多兰的女子,与父亲的渊源必不浅。
曾见双鸾舞镜中,联飞接影对春风。今来独在花筵散,月满秋天一半空。可怜母亲,在黑水镇等了一辈子。而父亲在遥远的西狼草原,有了另一段情。白若梨终于悟到了,父亲为什么明明没有死,却不肯回来。他是不敢面对母亲吧。
父亲十八岁,与母亲结为夫妻,可以一掷千金从洛阳为母亲买来晴雪香。三十余岁,在异乡爱上另一个女子,遗下白家祖传的绿松石。
多年来,父亲在白若梨心中儒雅而专情的形象,轰然坍塌了。
白若梨恨父亲。不顾妻女。不返中原。
可眼前这个小女孩……是无辜的。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她没有理由恨小女孩。
白若梨捧着乌兰的脸庞。原来,得知世上有个人与自己有亲缘,是这样奇异的感觉。素来待人冷清的白若梨抑制不住,眼泪直流。
“你不该进宫的。”满肚子的话,到嘴边,只出来寥寥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