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洗罢脸,上了床,问孟昭云道:“今天是整日吧?”
“是,今天是五月二十,整日。中旬的最后一天。宫中规矩,逢整日,官家要宿在中宫。”
“阿九今晚上来不来歇息?”
“官家没有说不来,定是会来的。内侍说,他去勤政殿了。应是忙公务去了。忙完,就会过来。”
孟昭云给乌兰盖上一层薄薄的锦被。
“那昭云姐姐,你檐下留着灯,亮些。”
“是。”
乌兰躺在榻上,将绿松石贴在心口。
额吉说,绿松石的颜色,像眼泪落在青草上。额吉和那个呼衍霄……不,白云霄,有着怎样的过往呢?
额吉之所以那么坚决地要生下她,不惜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在大汗面前撒下弥天大谎,一定是对那个白云霄有难以割舍的情感吧。白云霄为什么要离开草原?他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原来自己姓白。
白。
雪的颜色。梨花的颜色。月光的颜色。
她叫乌兰。乌兰在西狼语里是火红的意思。
乌兰眼前,一半白雪,一半火焰。
阿九坐在勤政殿中。
殷鹤禀报着这几日皇城司查探到的动静。
自从方砚山归来,军中沸反盈天,许多将士嚷嚷着天道不公。
还有人编了首歌谣: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勇猛男儿郎,不如歹书生……
新提拔上去的总兵费大人,完全压不住军中的怨气。
这个消息无疑让阿九更加不安。
朝廷的兵士,只认方砚山一人,对于君王而言,是非常危险的事。
“殷鹤,你说,方砚山有无谋反之心?”
殷鹤斟酌着,如实道:“依臣看,方将军虽无谋反之心,但有谋反之力。”
方砚山跟七皇兄是不同的。
七皇兄手下,不过是飞雪门这样的闲散江湖势力。
方砚山所能号令的,却是铁甲军队。
“宋宰执说,举凡有谋反之力的人,唯杀之而后安,但,朕……没有想过杀他。”阿九缓缓道。
说到底,方砚山与他曾有过歃血盟誓的从前。
旧人不覆啊。
殷鹤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垂首不语。
阿九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是。”
殷鹤离去后,阿九伏案批奏折。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户闪进来。
是她来了。
这一次,她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见他。
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
十多年了,她永远一袭白妆素袖碧纱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