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在斋堂中,阵痛愈发密了,浑身是汗。她敏感地觉察到,外面两拨打斗的人,都是想对她和她的孩子不利的。她隐忍着,不出声。
她竭力地保持着清醒。
半躺在蒲团上。
阿九。
阿九。
我要生我们的孩子了。你在哪儿啊?
你知道吗,我和孩子都很危险。
琼华殿的欢爱缱绻,那么好。景云观的风,那么凉。
我很痛。真的。我很痛。原来生孩子,是一件会让人撕裂的事啊。
漫无边际的绝望中,有人抱起她。
乌兰睁开眼,笑笑。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晃。人影也在晃。
“我一定是糊涂了,老段,我看到老段了。”
抱着她的人,轻声叹息:“乌兰,你没有糊涂,是我。”
段义平抱着她,在一片漆黑中穿行。斋堂西侧,有一处极窄的小道,通往道观的库房。
“老段,你怎么来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来临安多久了呢?你早就知道我被关在道观,对不对?”
段义平不作声。
“老段,为什么我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你呢?”
段义平不作声。
“老段,我现在很害怕。害怕有人伤了我的孩儿。”
段义平开口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恬静而和煦。
“乌兰,你别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库房中,满是杂物。段义平寻得一小块空处,将乌兰放下来。
“哗”地,羊水破了。
乌兰疼得浑身战栗。
她皎洁美丽的面孔,像水中的影子,七零八落。
还似旧时游上苑,花月正春风。
那时在大理,她是骑着枣红马的小姑娘,手握弯刀,冲到战场上,她说,老段,让我来看看,是谁欺负你。
没有光亮的库房中,氤氲着感伤。
他们是老段和乌兰。
却又不再是老段和乌兰。
疾风骤雨之中,婴儿的啼哭,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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