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你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在娘眼里,你现在的样子,跟娘刚把你生出来的样子,没什么分别。都是娘的至爱。娘多想你还在娘的身体里啊,那么温暖,那么安全。
孩子啊,你跟娘说,你在外头吃了多少苦?
乌兰像母畜一样,仰头悲鸣。
她双手扒着棺木,不肯松开。
乌兰的悲痛,打破了阿九的掩耳盗铃。
他终于不能再沉睡在幻境里了。
那道打开的棺,成了他不得不面对的沟壑。
他只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瘫在了地上。
“知意死了,是被西狼人害死的……”他喃喃道。
须臾,他笑起来。
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府,惨烈而阴森。
他扑过去,掐住乌兰的脖子。
“你一直都想离开朕,因为女儿,你才留下来。你现在满意了吧?女儿没了,你与朕再不相干了。你可以回西狼了,回到杀死女儿的仇人那里。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割舍下西狼,从来没有割舍下忽穆烈那个吃人的老匹夫!朕容你到今日,害了自己的女儿。朕恨毒了你,朕也恨毒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当年发现你身份的时候,痛痛快快一刀结果了你。”
知意的死,击溃了他仅有的、残存的希冀。
他与乌兰,是知意的生身父母,就像两个同时溺水的人。原本应该是世上最感同身受的两个人。却因乌兰的身份,他把乌兰归结到杀死知意的敌人的队伍里。
他觉得他和乌兰那一线由知意维系、支撑起来的脆弱感情,在这一刻,都留不住了。
小五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昭阳殿。
见到这一幕,他不假思索地上前,握住阿九的手腕,不让阿九继续掐乌兰。
这种时刻,也只有他敢这么做了。
“皇叔父,请您三思,莫要伤害皇婶母。”小五道。
少年人的蓬勃,衬着阿九的病态。
侄儿对皇后的维护,那样坚决,坚决得莫名其妙,坚决地别有用心。
“淮南郡王是不是拿准了,朕除了你,没有别的立嗣人选了?”他自嘲般地笑笑。
笑自己到头无嗣。笑自己呕心操劳。笑自己两手空空。笑自己夫妻缘薄。笑自己在皇位上摇曳一生。笑自己痛失爱女。
小五跪下来:“侄儿万万没有这样想。”
“朕还没死,轮不到你当家。莫要太心急。”阿九缓缓道。
满宫苑的人,听到这话,黑压压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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