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笑呵呵地唤他:阿九。
周九细心地帮我娘打理庭院的那棵梨树。
他说,水质不好,可在土上多下些功夫,用极鲜的树叶沤肥,修剪树枝,将伤口包扎好,来年便会开得很好了。
我娘愣了一下,问了句,梨树也会有伤口么?
周九说,有的,梨树跟人一样,有疮面,会疼。但若不修剪,便一直长不好。倒不如疼一回,疼了,也就过了。
一番话说得我娘沉默许久。
到傍晚时分,她跟周九说,那你便修剪吧。
那棵梨树经周九的手,果然看起来有生气了许多。
虽然周九对每个人都很周全,努力地想在黑水镇待下去,但他的眼中始终有远离感。
每逢看到头顶有鸟飞过,他都会凝神看许久。
或许,他想如鸟一般,飞回故里吧。可惜,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想起那晚听到的秘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砚山。
可还未等我讲,几日后,砚山却是以另一种形式知道了。
砚山在知道周九的真实身份后,毅然做了一个选择。
那选择如一条湍急的河流,承载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南渡而去。
一个午后,落过雨的黑水镇出现了难得的彩虹。
方砚山急匆匆地来找我。
“若梨,有个好消息。”
原来是他的一个小兄弟在茶马互市探得,今日,拓跋金要去离黑水镇五十里的山林中狩猎。此次,他带的人不多,只有四五个亲信。
“这是难得的好时机。”方砚山说着:“若梨,我在明处,引开他的亲信。你在暗处,射杀他。”
“砚山,这个消息可靠么?”我有些迟疑。
方砚山道:“可靠。那个小兄弟甚是机灵,学得一口娴熟的北凉语,又喜穿北凉的衣裳,在茶马互市上做买卖,人人都将他错认成北凉人。那些鞑子对他不防备的。今日晨起,他恰好碰到拓跋金身边的一个马夫,不经意间问出来的。”
我想了想,将绣花针准备好,又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骑上马,便同方砚山一起出发了。
约莫走了三十里,身后传来马蹄声。
我与方砚山紧张起来,眼观四路,时刻准备开打。
然而那马蹄声近了,却传来熟悉的笑声:“哥,若梨,等等我们啊。”
灵山竟然也来了。她身旁是周九。
方砚山向妹妹道:“胡闹,还不快回去!”
灵山不服气道:“哥,我知道你跟若梨是来干什么的。我就不能来帮忙吗?别忘了,爹爹可是也教过我一些拳脚的。”
周九看向方砚山,道:“我今日无意听到你们的谈话。那人与我,亦是仇人。请允许我同你们一起对付他。”
灵山附和道:“哥,若梨,你们就当多两个帮手嘛。”
方砚山与我对视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行四人,向那山林奔去。
北方的山林,树木高大,山风吹过,呼啸着,满山的树木发出壮阔的声响,如风雷一般。
山花温柔而有力地点缀着土地,陪伴着树木一起,在苍凉中挺立。
偶有野物奔跑而过,不知惧怕,睁着蒙昧的双眼,看着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