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南康王爷

她知道自己生性寡情,也知道自己性格强势,重生后她甚至经常反省自己。

到底哪一步走错,才让血脉亲人想要将她处置而后快?

就为了权和利?

还是她…本身就不讨喜?

她感觉自己像是笼在一个透明玻璃盒子。

看得清整个局面,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只有沈知,在她死后,不顾一切为她查清真相。

这是不是也证明…她上一世并非完全失败。

人生有一二知己,她也该知足才对。

“即使周家将我弃之如敝履,我也不该妄自菲薄。须知世上总会有人将我视作珍宝。”

周庭芳一字一句的重复着。

小娘子红唇微张。

眸色渐渐转为清明。

再抬眸时,眼底雾气散尽,唇边带笑。

“沈知。多谢你。人生有你作伴,我很知足。”

无论结局如何,我已经做好准备。

“你和许婉清…是怎么回事?”

忽而,那女子轻轻发问,目光直视沈知。

让沈知无处可逃。

沈知却问:“她被歹人劫持昏迷,难道我不该送她去医馆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周庭芳坐下,含笑点头,“那你为何让猴子在人群里散播谣言?”

沈知眉梢一挑。

周庭芳语气咄咄逼人,“还有…赏花宴上莫名其妙出现的谢夫人,那件织金锦…沈世子对前未婚妻出手很大方嘛。”

沈知眉头紧蹙,忽而发问:“周娘子有没有闻到这房子里有什么味道?”

周庭芳轻嗅,摇头,“没味道啊。”

“啊。”沈知唇角一勾,得意笑道,“我还以为有人打翻了醋坛子呢。”

周庭芳冷笑看着他。

沈知低咳一声。

“她得罪了我的人,我给她点惩罚。”

“谁?”

沈知却不答,只道:“此事与周娘子无关。”

“沈知…你当真没有事情瞒着我?”

沈知脸色淡淡,不置可否,“我对周娘子之心,日月可鉴。”

周庭芳不断拿余光瞥他。

虽然她隐约察觉沈知和许婉清之间似有过节,不过既然沈知说不关她事,她也不好插手。

“五日后,什么章程?这个罗老汉信得过?”

“他不肯说。但我估量着是要和周家鱼死网破。届时或许你的事情便会真相大白。”

“包括那件事?”

沈知点头。

周庭芳心头一颤,“其他我不担心。我只担心这件事是否会影响我的恩师,还有那些曾在我求学路上给过我关照的人。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必将牵连无数无辜之人。”

“周修远无德无才,不过一欺世盗名之辈尔。他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伤害过你的人逃脱。无论哪个人是谁。”

“沈知,你可曾想过一旦这件事揭开,周家欺君之罪逃不过便也罢了,砍头流放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沈玉兰怎么办?她是公主,又是你的堂妹,若她全然不知情,岂不成了这场闹剧最大的受害者?”

沈知咻的抿唇。

眼底亦有挣扎之色。

周庭芳喃喃,“现在我才明白,快意恩仇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真要做到却是千难万险。我也曾以为我道心坚固绝不动摇。可是我也时常忍不住问自己,如果非要牺牲那么多人,沾满鲜血的黑白是非…还有那么重要吗?就为了我个人的名声正义,让无辜之人妻离子散甚至丢了性命,真的还值得吗——”

“我在想,有没有办法…只针对周家人。”周庭芳苦笑,“我做好了让周家人血债血偿的心理准备,却说服不了自己去伤害别人。若我科举之事查起来,顺藤摸瓜,我的亲朋好友怕是无一幸免。尤其是为我担保的山长和老师们——”

“周娘子。”沈知声音低沉,“你太小看陛下了。”

周庭芳却笑,“沈世子,你别忘了,我曾做过翰林院编纂,曾离天子很近。”

“所以?”

“虽说陛下已经过继给天家,但他血脉上依然是你的小叔。我不好评价。”

“陛下是我的小叔,却也是大魏朝的天子。周娘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好。”周庭芳抬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陛下…心性豁达,光明磊落,有容人之量。或许这得宜于他生长在宣州那样远离京都民风淳朴之地的缘故。可是沈世子,陛下在深宫数年,早已学会帝王权衡之术。正如你所说,他不仅是你的小叔,更是天下人的陛下。我女扮男装代兄科举,无论怎么看都算是作弊之举。你应知道,历朝作弊的学子是什么下场,砍头凌迟都是轻的,一个不好,九族亲朋…全都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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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认真思索片刻,随后才正色道:“你说的…我都考虑过。”

“所以…我的想法是这功名利禄我不要,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上天给我第二次生命,不是让我为了正名而徒增杀孽,更不是让我困于业障。冤有头债有主,我的仇…我只找周家人!”

沈知叹气。

“我可以让罗老汉隐去这一段。可是……”

周庭芳淡淡接口,“可是如此…周家人便没有杀我的动机。若不咬出一个大的鱼饵,便不能叫周家人身败名裂。”

“是。没有周庭芳男扮女装代兄科举,便不会有他西北买凶杀人。周春来可以狡辩,随意给你按上罪名,说他按照家族宗法,处置了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如此一来,他雇凶杀女的动机便会被模糊。”

“所以……这是一个死循环。”周庭芳抿唇,面色苍白,“若不牵扯出那些事,便治不了周家的罪。可若真查个水落石出,那曾提携过我的恩师,和我交好的大臣们,又会受牵连。”

“周娘子不必想得如此悲观。你现在是假定东窗事发后,陛下一定会雷霆手段。可陛下并非耳目闭塞不听劝告之人,你的亲朋旧友也并非全无自保之力。周娘子可曾听过一句话,叫法不责众?”

周庭芳愣愣的望过来。

“或许还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陛下处置周家人,却发现女子中亦有将帅诗书之才,为女子特开恩科,让女子从后宫女官做起,步步盘食前朝,占领朝廷一席之地。”

周庭芳眼底惊色连连,“你——”

“没错。你那封没有送出去的《女子恩科谏议》我都看过。这不就是你想要做的事情吗?”

周庭芳苦笑,“可惜腹死胎中。我比这份谏议死得还早。”

“我当时不明白,你为何要频频为天下女子发声,为她们争取权益。后来知道你身份后才明白,你很早就在为自己寻求后路。”

周庭芳却摇头,眸色黯淡,“不算后路。只是想为世界发展…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我想着或许有朝一日,女子能走出家门,能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我希望天下女子能成为高山,而非溪流。生而为人,我希望她们不是草芥,既来到这世上,便为自己堂堂正正活一回。”

沈知异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