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摆脱的面具

是夜,枢木朱雀,不,现在也许应该被称呼为Zero的人民英雄颓坐在床边。他将自己埋入深沉的夜色之中去,原本挺拔坚实的背脊此时却弯曲得好似再也挺不起来。他布满茧子的、与上一任Zero完全不同的双手正捧着那黑色面具。

此时的面具上还沾染着恶逆皇帝的血色指痕早蜕变为褐色,甚至有点儿与这黑色融为一体的趋势。

朱雀近乎是固执地坚持着,不肯擦去那几道诅咒般的血痕。他单手捧着面具,另一只手虚虚覆于血痕之上,手指与那指痕交错着,借此去想象同那痕迹的主人牵手的感觉。朱雀不敢真正地触碰到那道痕迹,他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便抹除了鲁路修留给他的最后的痕迹。

他盯着面具出神,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起自己与鲁鲁修曾经的一切——从小时候的初识一直到今天的最后一段交流。回忆里,他们总是被爱和恨相互交织着,短暂却也足够难忘的时光很多。

朱雀最后将回忆定格在鲁路修的最后一个笑容——那么坦然,那么无畏的笑容。

朱雀忽然像是被记忆里那个人的笑颜刺伤双目,熬得通红的眼流泪不止。他颤抖着气息,逃避似的推开那个面具,尽管不会有人在现在这种情况情况进入此地,但朱雀仍然是小心翼翼地沉默着以泪水倾泻着自己的悲伤。他想要声嘶力竭地呼喊挚友的名字,却又被枷锁束缚着喉咙,无法叫出声来——他现在是Zero,他不能这么做。

面具早已被朱雀置于边上,原帝国最强骑士而今脆弱得仿佛一吹便可折断。床头柜上摆着的时钟已显示出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五的事实。夜色深沉,皇宫外的人在欢呼着,皇宫里的人则有喜有悲。

朱雀从一点二十左右从之前与鲁鲁修一同待过的那个花园里刚刚回来。他在处理完黑色骑士团的事情之后已经是晚上了,此间娜娜莉一直守着哥哥的尸体从未离开。而朱雀作为Zero,也不能对其产生任何安抚的举动。

他还要演出一副突然想起的模样,才能去找娜娜莉。

面对这位少年玩伴的时候,朱雀头一次这么不希望看到娜娜莉的双眼能够重获光明——他不忍面对那双与鲁路修极其相似的紫罗兰色双眼。曾经它们都是同样的温柔与优雅,可又有着些许的不同:

鲁鲁修眼中是那种绝不屈服的傲气,而娜娜莉的眼神却是纯真无邪的。正如鲁鲁修所料,朱雀是能放心将娜娜莉托付予的人选,即便是这种自己也心如刀绞的痛苦状况下,他也甘愿承受娜娜莉的痛楚。

从晚九点至十一点五十,娜娜莉依旧陷入沉重的悲伤之中难以自拔,直到将近零时才终于支撑不住合上双眼进入沉睡状态。

得以暂时解放的朱雀载着浑身伤痕与棘刺踏出娜娜莉居所后,这才却愕然发觉,眼下的自己竟然无一处稳妥的安身之所。

身为Knight of zero的枢木朱雀早已是死人一个,居所是帝国公墓里的某块墓碑。而过去Zero更是作为通缉犯不应该有安身处,他行踪不定,带有浓重的神秘色彩。

朱雀戴着面具游荡到了那个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足足吹了一个多钟的冷风。

风声带不走他的思念与痛楚,只能为他徒增凄凉之感。

朱雀原以为自己能够在此无人之地放声宣泄,可这身Zero制服却好似安装着什么提醒系统一般,叫他无论如何都卸不下这身伪装的外壳。他像从前被称为白色死神骑士那样,板着脸吹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冷风,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麻木地在心底不断默念鲁路修的名字,像是初学字的小孩儿拼命记住发音那样偏执又坚定。

念着念着,他忽然转身,朝恶逆皇帝曾经的寝宫走去。这是最符合Zero的做法,既是镇压,也是便利。知情与不知情的众人都刻意将娜娜莉与鲁路修拆开来,让鲁路修的尸体,安放……不,随意丢掷在了他原本的寝宫里。

而朱雀当然知道这回事,毕竟正是他本人看似随意实则故意提出的建议——把他们的皇帝陛下送回寝宫里睡最后一觉。在看到鲁路修的面容时,朱雀一瞬间好似有种找回归宿的错觉。

皇历2018年9月26日,鲁鲁修被所谓的Zero刺杀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