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年轻时是个亦商亦盗的私盐贩子,到庐州投奔庐州刺史杨行密,隶其麾下为伍长。平时沉默寡言,虽然不善交际,但却很有威严,人称‘徐瞋’。
杨行密起兵攻广陵,后又转攻宣州,据淮南、宣歙两镇,被拜为淮南节度使。徐温在此期间一直效力于杨行密,随其攻灭秦彦、赵锽、孙儒等敌对势力,累升至衙内右直都将、左长剑都虞候。当时,杨行密麾下将领号称有三十六英雄,徐温便位列其中,虽未尝有战功,但却颇有远略。杨行密攻入宣州时,诸将都争相掠取财物,唯有徐温占据粮仓,施粥以济饥民。
徐温随杨行密平定濠州,升任随身都知兵马使,加检校工部尚书。当时,杨行密在乱军中掳掠到一个李姓幼童,收为养子,后因其不为杨渥等诸子所容,遂交给徐温抚养,取名徐知诰。
唐昭宗以李俨为江淮宣谕使,拜杨行密为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封吴王,希望借助他的力量对抗宣武节度使朱温。杨行密由此建立吴国,北征朱温。当时,吴军以巨舰由水路运送军粮,徐温认为漕运河道已因久未通行而导致水草河泥淤积,大船难行,建议改以小艇运粮。果然军至宿州,恰逢连日阴雨,巨舰重载不能前行,小艇反而快捷先至,解决了前线士卒的部分军粮供应,杨行密这才重视徐温,让他一同参预军议。不久,吴军因久攻宿州不下,乃撤回淮南。
吴国宁国节度使田頵、润州团练使安仁义皆举兵叛乱,杨行密遣军平叛。其中王茂章攻润州,但因安仁义善战,始终无法破城,杨行密又命徐温领兵增援。徐温将所属军队的衣服、旗帜改换得和王茂章的军队一样,安仁义不知吴军增兵,再次出城交战,结果被徐温打得大败,被迫退守孤城。
当时,杨行密的妻弟朱延寿正镇守寿州,也暗中勾结田、安叛军。杨行密采用徐温及谋士严可求的计策,诈称因眼疾严重而失明,表示有意要将淮南托付给朱延寿,将朱延寿诱骗到广陵,然后将其擒杀。朱延寿的随从部下皆惊扰,但在徐温的弹压下,并未引起骚乱。事后,杨行密升徐温为右牙指挥使。
杨行密命长子杨渥出镇宣州,徐温对杨渥道:“大王如今正卧病在床,却命嫡嗣出藩,这必是奸臣的阴谋。他日若召您回广陵,除非是我派遣的使者,且持有大王令书,不然您千万不要听命。”杨渥非常感激徐温,哭着道谢后方才去宣州上任。后来,杨行密病重,判官周隐以杨氏诸子幼弱,建议由大将刘威暂摄军府。但徐温与左牙指挥使张颢都支持杨渥嗣位,他们道:“大王平生出万死,冒矢石,为子孙立基业,怎可传于外姓!”杨行密于是让周隐发牒文召回杨渥,但杨渥过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杨行密只能强撑病体。徐温有一次去拜访周隐,等待周隐时却在桌案上看到了写好的牒文,方知周隐并未将牒文发出,他急忙取走牒文,派人送往宣州,杨渥这才在杨行密临终前及时回到了广陵。
不久,杨行密病逝,杨渥承袭其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等职,称弘农郡王。徐温虽在杨渥袭位过程中立有大功,但他和张颢统领牙兵,最终因此引起了杨渥的反感。杨渥挑选壮士另组东院马军,又调自己在宣州时的三千亲兵入卫广陵,以对抗徐温和张颢的左右牙兵,吞并江西镇南军,又命亲信指挥使朱思勍、范思从、陈璠随大军镇守洪州,以培植自己在地方上的势力。
杨渥此后愈发骄奢,更因私怨杀死周隐,以致勋旧诸将皆不自安,徐温与张颢曾劝谏杨渥,杨渥怒道:“你们如果认为我不行,那就干脆杀了我,自己坐我的位子吧!”徐、张二人皆惊惧,于是密谋作乱。当时,杨渥为了修建球场,竟将牙城中的数千亲军悉数迁出,徐温与张颢因此无所忌惮,诬称朱思勍等三将在江西谋叛,遣亲信到洪州将三将处死。
杨渥得知三将被杀,准备杀死徐温、张颢。但徐、张二人却抢先发动兵变,率牙兵二百人持刃入宫,声称杨渥身边有奸臣乱政,击杀其亲信十余人,号称“兵谏”。杨渥虽未被杀,但自此大权旁落,徐温、张颢又诛锄异己,控制了吴国军政大权。朱温篡唐称帝,建立后梁,但吴国仍沿用唐朝年号,始终以唐朝的藩镇、封国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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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渥虽在政变中失势,但一直计划夺回大权,张颢遂与徐温决定杀死杨渥,但徐温不愿承担弑君之名,故意以便于统一号令为由,表示要用自己的右牙兵单独行事。张颢果然表示反对,徐温于是顺势提出单用张颢的左牙兵,张颢遂以左牙兵入府弑逆,由党羽纪祥、陈晖等杀杨渥于寝室,对外则宣称杨渥是暴病身亡。
张颢与徐温原本约定在事成后瓜分吴国,然后归顺后梁。但徐温当夜曾梦见白龙绕柱,次日入宫时恰巧看到杨渥之弟杨隆演白衣倚殿柱而立,他认为梦兆应在杨隆演身上,于是有意拥立杨隆演,遂将此事告诉了严可求。而张颢亦背弃前约,欲据淮南自立,于是集将吏于府庭,严兵以待,逼他们表态支持自己,但严可求却表示张颢未必能得到庐州刘威、歙州陶雅、宣州李遇、常州李简等外藩重将的支持,力劝其迎立杨隆演,张颢最终妥协,杨隆演由此得以袭位。
张颢随后又排挤徐温,将他外放到润州,严可求对徐温道:“你一旦放弃牙兵兵权离开广陵,必为张颢所害。”徐温向严可求问计。严可求又去见张颢,对他道:“您将徐公外调到润州,大家都认为您是要夺其兵权而杀之,是这样吗?”张颢连忙撇清,道:“这是徐公自己要求的,我也不想这样。现在任命已下达,如何是好?”严可求和张颢一同去拜访徐温,假意斥责道:“如今幼主新立,正是多事之秋,您是杨氏宿将,怎可外任自求苟安。”徐温配合着做出谢罪的姿态,顺势留在了广陵。
张颢后来才意识到严可求一直是在帮助徐温,便派刺客去刺杀严可求,但刺杀未遂。严可求与徐温及左监门卫将军钟泰章密谋诛杀张颢,钟泰章不久便率死士三十人直接冲入军府,杀张颢于牙堂。此时距杨渥遇弑仅有九日,徐温这才对外公开杨渥是被张颢所弑杀,并将纪祥等凶手车裂于市曹。当时,彻查乱党,皆出于左牙兵,时人因此都以为徐温并不知张颢弑君之谋。
徐温自此独专国政,以左右牙都指挥使,决断军府一切事务,随后又率将吏向唐朝所派的江淮宣谕使李俨请命,以唐朝的名义授杨隆演为淮南节度使、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弘农王。徐温自任淮南行军副使、升州刺史,但一直留在广陵辅政,一度因母丧离职,但很快便被起复为内外马步军都军使,遥领润州观察使。
徐温的专权引起了刘威、陶雅、李遇等外藩的不满,其中李遇表现尤为激烈,徐温遣军攻破宣州,族灭李遇。诸将自此多畏徐温之威,杨隆演更是形同傀儡,刘威、陶雅都主动入觐广陵,以消除徐温的疑心。徐温对待他们非常恭敬,如同事奉杨行密一样,刘威、陶雅皆悦服,时人也都因此而敬重徐温。徐温随后又与刘威、陶雅率将吏向李俨请命,承制加拜杨隆演为太师,进封吴王。徐温则任淮南行军司马,领镇海军节度使,加同平章事。
徐温被任命为水陆马步诸军都指挥使、两浙都招讨使,兼侍中,封齐国公,出镇润州,总领升、润、常、宣、歙、池六州之地。在润州建立霸府,遥决军国大政,移镇升州。当时,其长子徐知训被留在广陵统领朝政,但他骄横恣肆,不但凌辱诸将,甚至经常侮弄杨隆演,毫无君臣之礼,大将朱瑾数次劝说杨隆演寻机诛杀徐氏父子以除国患,但杨隆演对此则无能为力。
朱瑾设计杀死了徐知训,但随后便遭到徐温党羽的围攻,被迫自刎而死。徐温养子徐知诰时任润州团练使,在润州闻变,当日便引兵入据广陵,并在徐温赶至之前稳定了城中秩序。徐温因亲生诸子皆幼弱,于是承认了既成事实,以徐知诰接替徐知训统领朝政。他怀疑有将吏与朱瑾通谋,杀死了宣谕使李俨及大将米志诚,还打算在广陵大行诛戮。徐知诰与严可求乃将徐知训的过恶尽皆告知徐温,徐温这才知道徐知训的胡作非为,怒气稍解,最终只追究了徐知训的僚佐“不能匡救”之罪。不久,徐温归镇升州,总军国大纲,其余政务皆交由徐知诰决断。
徐温自以为权重位卑,以杨隆演的都统之职不足以节制地方镇将为由,请杨隆演称帝。杨隆演拒绝称帝,被尊为吴国王,改元建制,吴国由唐朝封国正式演变为独立王国。徐温被拜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诸道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封东海郡王,仍镇升州。徐知诰以宰相居中辅政,吴国逐渐形成了“祭则弘农(杨氏),政由东海(徐氏)”的政治格局。
杨隆演因长期受制于徐氏父子,抑郁成疾,很快便病势严重,徐温自升州入朝,议立嗣君。有人建议他趁机取代杨氏,徐温道:“我若有此意,早在当初诛杀张颢的时候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就算杨氏没有男丁,有女亦当立之,有敢妄言者斩。”当时,依次序应由杨隆演三弟杨蒙即位,但徐温素与杨蒙不和,且不欲国有长君,乃越次而立其四弟杨溥。不久,杨隆演病逝,杨溥继任吴国王,他改升州为金陵府,以徐温为金陵尹,又进拜徐温为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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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温晚年时,徐知诰因长年在朝辅政,声望日渐攀升,甚至到了“温虽遥秉大政,而吴人颇已归属于知诰”的地步。严可求与行军副使徐玠等,都多次劝徐温以亲子徐知询代徐知诰执政,徐知询亦有取代徐知诰之意。但徐温因徐知诰素来孝谨,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他准备赴广陵劝杨溥称帝,但却在临行前患病,于是让徐知询代己入朝劝进,然后留朝辅政。但徐知询走后不久,徐温便已在金陵病重去世,终年六十六岁。
徐知诰虽一直都在力求摆脱徐温的控制,但当他获悉徐温决定易嗣之时,仍是大为惶恐,准备上表乞罢政事,退而求镇江西。结果就在他上表的前一夜,传来了徐温病逝的消息,徐知询半途折返金陵,主持徐温的后事。徐知诰这才得以继续执政,并以杨溥的名义追封徐温为齐王,赐谥号忠武。
杨溥在徐温死后不久,便按其临终推举称帝,仍以徐知诰在朝辅政,徐知询则承袭了徐温的诸道副都统、镇海宁国节度使、金陵尹等职,掌握了徐温留在金陵的军队,此后一直试图取代徐知诰。徐知诰后将徐知询诱入朝中,悉夺其兵,这才彻底掌控了吴国军政大权。他又效仿徐温旧例,在金陵开设霸府,以长子徐景通留广陵辅政,已经被封为齐王的徐知诰正式在金陵建立齐国,立宗庙、社稷,追尊徐温为太祖武王。
徐知诰自称是唐朝宗室后裔,改国号为唐(南唐),并恢复李姓,改名李昪,他将徐温的庙号改为义祖,但为了表示不忘徐氏之恩,仍将徐温供奉于七庙之内,以义祖与高祖(李渊)、太宗(李世民)同为不祧之祖。
周世宗柴荣在淮南之战中攻取南唐的西都广陵,还特意遣使祭拜杨行密与徐温二人的陵墓,元宗李璟(徐景通)被迫向后周称臣,取消帝号,改称国主。柴荣又下诏为杨行密、徐温各置民户,为他们守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