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研究的,给人的刻板印象就是不善言谈,但一谈起他们研究的领域,立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王犇也是一样,说到他的研究领域,根本就停不下来:
“真要说起来,生物防治最早起源应该还是我国,具体有文献记载的内容,可追溯到西周时期。到了现代,我们在生物防治领域的研究,仍旧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但应用方面,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许多国家通过加强卫生与公众服务系统、提高预防卫生安全威胁的能力、确保供应链的韧性和可持续性,以及投资开发新的药品生产工艺,来减少对外依赖并拓宽本土生物医药技术产品。全球生物害虫防治市场销售额逐年增长,特别是在蔬菜和水果、草坪和园艺、庄稼等领域,这一趋势,已得到业内广泛认可。”
王犇说到这里,王庚寅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王犇停下来,跟梁栋一起扭头看向王庚寅,王庚寅笑道: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说完,自顾自地坐在了旁边。
王犇还真就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讲道:
“到了今天,我们的改革开放,已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吃饱穿暖的问题,早已得到普遍解决。那么,当我们能够吃得饱、穿得暖以后,就开始追求起了生活质量。前些年,我们国家经济主要呈粗犷式增长,为了追求GDP,牺牲了许多东西,比如环境,比如食品安全……环境我就不说了,我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个食品安全。民以食为天,吃得健康,永远都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一个话题。在片面追求搞活经济的那些年里,为了迅速提高产出,牺牲的就只有品质了。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这个DDT的发现,由于其制造成本低廉,杀虫效果显着,一经问世,迅速风靡全球,一度被世界誉为‘杀虫良药’、‘万能杀虫剂’。但是,我们在接受DDT所带来的总总便利的同时,也不得不同时接受它最大的一个副作用——不易被自然降解,能够在生物体内不断积累。有科学研究发现,许多鸟类、昆虫的灭绝,都与DDT脱不开干系,科学家们甚至还在南极的企鹅体内发现了DDT的残留!所以,到了1991年,DDT就被全球禁用了。不过,到了2002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正式解除对DDT的禁令,允许部分地区以安全有效的方法重新启用DDT,主要用于控制蚊子繁殖以及预防疟疾,登革热,黄热病等热带传染病……”
王庚寅见儿子始终讲不到重点,就咳嗽两声,提醒道:
“这是在家里,不是在你的课堂,小梁也不是你的学生,你没必要跟他讲这些学术性的东西。”
王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过还是接受了父亲的建议,继续道:
“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表达一个观点,像DDT这样的高毒农药,优点是制造成本低廉,杀虫效果显着,缺点就是我刚才说的,会产生很多副作用,比如严重破坏环境,严重破坏生态平衡,严重危害人体健康等。后来,我们就逐步取缔了高毒农药,用低毒高效农药,替代了高毒农药。但是,低毒高效农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几家国际巨头垄断,我国虽然拥有两千多加农药制造企业,但都要购买别人的专利,主要利润都被那些国际巨头收割了。即便如此,高效低毒农药的残留问题,以及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问题,依旧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
“重点,说重点!”王庚寅再次提醒儿子。
王犇看了父亲一眼,然后道:
“生物防治,与高毒农药和高效低毒农药相比,优势十分明显。生物防治的优势,主要在于针对性强,不会产生耐药性,杀虫效果更加显着,而且还不会破坏生态环境,也不影响人体健康。但是,生物防治相对来说,具有成本高、见效慢、不太稳定等缺点。我们到下面搞生物防治试点的时候,免不了要跟地方政府打交道。这里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每当我们到一个地方的时候,最初与那些地方主官打交道的时候,他们都会对我们的项目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但是,一旦我们要谈到实质性的合作时,阻力就会接踵而来。这里面反对我们最坚决的,就是搞病虫害监测的那些人,因为这些人大多跟那些农药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直白点说,就是我们动了那些人的蛋糕!”
王犇说到这里,总算扯上了正题。
王庚寅中途返回,应该就是怕儿子说起专业领域,犯了长篇大论的老毛病,见他好不容易扯上正题,就打断道:
“小梁,王犇这个项目,有着天然短板。一个是会动了某些人的蛋糕,一个是周期太长。但是,我感觉这个项目跟小梁你的某些理念十分契合,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王犇推荐给你的主要原因!我知道小梁你不管是在槐安,还是在景川,对食品安全问题都十分关注,而农药残留问题,是食品安全问题中的重要一环,不解决这个问题,根本就枉谈食品安全!”
梁栋能理解王庚寅的心情,他把儿子推荐给梁栋,少不了有为他儿子的前途着想的意思,但同时也有出于公心的一面。
这父子俩,一个致力于养殖领域,一个致力于生物防治领域,都是梁栋心中佩服的人。
“王老,从我还是何冲乡副乡长的时候,就特别关注食品安全的问题,要不然,我也不会大力扶持乡里发展土鸡养殖了。现在想起来,好像茫茫中一切自有定数,要不是因为我有着这份心思,就不会想着去岭西农大找技术支持,也就不会认识王老。如果我没有认识王老,说不定我的人生也将会是另外一种风景了。”梁栋感慨道。
搞研究的,给人的刻板印象就是不善言谈,但一谈起他们研究的领域,立刻就跟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