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红翎哪能被这话随随便便就套上了,很随意地笑笑:“在下浪迹江湖一介散人而已,并不牵涉势力争霸之事,除异族之外,神州姓夏还是姓李与我何干?我若留在这里,也就是为了喝一杯喜酒。”
岳峰华叹气道:“红翎,若是兵戈起时,生灵涂炭,你岂可不闻不问?”
“若有纵兵残民之事,徒儿自会出手。”岳红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包括李家出关东,也是一样。”
岳峰华一时哽住,和韦长明对视了一眼,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除非岳峰华以师父的身份强行要她站队,可哪说得出口?
事前大可脑补怎么以师父身份发号施令,还刻意测试了一下徒弟这些年对师父的尊敬有没有丢。事实证明,岳红翎依然尊师,态度无可指摘,但当她站起来之后,那气场自然而然就全面碾压,瞬间就成了主角。无论是韦长明还是岳峰华,下意识都矮半头似的,节奏完全在她自己掌中。
这是一位江湖上腥风血雨叱咤风云这么多年的名侠,再也不是当年少女了,那气场竟比世家之主都要强大,或许在她眼中,韦长明也不过插标卖首。
正当岳峰华试图再说些什么,岳红翎却忽然补了一句:“其实徒儿这次回乡,倒还真是为了些要事而来的。”
岳峰华想说的话只得吞了回去,很是和蔼地问:“哦?不知是何要事,可需为师帮忙?”
“自是需要的。”岳红翎似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听说胡人曾经破关劫掠,如今关陇多处尚有胡人肆虐,徒儿想替家乡除恶,还家乡之安。但独自一人,连胡人的下落行踪都很难找,我看如今师门鼎盛,应该可以帮忙探些风声。”
韦长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岳峰华愣神了半天,干笑道:“我辈行侠本当如此!只是胡人势大,或许你一人力有未逮,此事暂且从长计议,容为师让人去打探好消息,知己知彼嘛。”
岳红翎微微一笑:“师父考虑周详。”
韦长明干笑道:“那岳姑娘且安歇,韦某便先回去了……对了,岳姑娘回乡,也是近期关陇大事,若我们几家设宴款待岳姑娘,岳姑娘可会赏光?”
岳红翎微微摇头:“抱歉,红翎不喜应酬,好意心领。”
岳峰华道:“我送送韦兄。”说着又吩咐左右弟子:“尔等带你们二师姐去客舍歇息。”
弟子们哪看得懂这些对话里的气氛诡谲,一个个都兴奋莫名:“是,我们会好好款待师姐的!”
“不用那么多人。”岳红翎随意指着一个小姑娘,笑眯眯道:“这位师妹陪我就好。”
小姑娘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拉着岳红翎就往后院走:“师姐随我来。”
岳红翎看小姑娘元气满满的样子,有些沉闷的心情略微好了点,笑眯眯地跟着往后走。临到门边,转头一看,岳峰华与韦长明的背影已然消失在正厅之外。
岳红翎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想先去看看师娘。”
“哦。”小姑娘挠挠头:“那走这边……”
后山墓前,岳红翎郑重地拜祭了一番,慢慢站起身子看着墓碑,低声问:“师娘缠绵病榻很久么?为何没人去江湖上寻我说这事。”
小姑娘回答:“没有,病得很是突然,走得也快……”
“什么病?”
“说是犯了恶疮。”
恶疮有多类,其中有几类放在现世叫癌症,如果是这类病,那好像也确实不奇怪。岳红翎微微摇头,刚才师父一幕幕表现泛过脑海,御境强者的直觉还是让她觉得不是很对劲。
“韦家来议亲的对象是谁?”
小姑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是李家小姐呢。”
岳红翎微微一笑,就知道。好像就是不太好当她面说出口的样子,以至于韦长明语焉不详,但遮又遮不了,这种事一旦开始提那就是大家都知道了,她随便问谁都一样。
看来自己回来,在部分人心里未必是惊喜,是惊吓吧。
至少这与李家联姻之事被她看在眼里,感觉好像怪怪的,听起来好像也没啥,凭什么师兄就不能娶李家小姐了……但再细细一捋,李家为什么要嫁女给伱,真以为是落霞山庄很有面子嘛,那本来就是赤裸裸的利用,就是为了她岳红翎啊。嫁的女是不是李家嫡系都不一定,大概率是个旁支,搞个不好是丫鬟都有可能。
这与崔王联姻可不一样,因为崔王不管怎么联姻,影响不了崔文璟王道宁自己要干什么;可你和李家联姻,你对事情有几分说话的份,还不是彻彻底底的附庸让你干啥就干啥么……
当生米煮成熟饭,后续关陇与新汉之争,她岳红翎是不是就不好站队了……搞个不好还真能让师门施加压力,让她岳红翎站在关陇一方。
这完完全全就是冲着岳红翎而来,如果岳峰华有几分不想让徒弟为难的担当、又或者有几分尊重徒弟的想法,这姻都不会议的,想议也至少会找人设法联系一下岳红翎,先问一问她的意见如何。前不久乱世书刚刚闪过自己在苗疆杀黑苗王,行踪确定,派人来寻访可不难。
但别说尝试派人寻找了,本人站在这里都语焉不详。看来也知道这事本质是在谋她岳红翎嘛,不好意思说嘛……
拿她岳红翎闯下的名声、拿别人因为岳红翎而套的近乎,全盘当成了他自己应有的么?是不是觉得可以和关陇之主联姻,赚大了?
岳红翎转头看着繁华的庄园,心中轻叹了口气。如果仅止于此,其实没啥大不了的,自己反正不会因师门压力而干啥,他们该怎么攀高枝倒是无所谓的。怕就怕在,一旦深陷,就会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