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生活在这里？”
林辉上下打量衣着破破烂烂的人，问道。这人看也不曾看两人一眼，声音嘶哑，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是啊！”狐九悲问：“你以什么维持生活？”这人沉默了一下，说道：“生活？随便吃点就生活下去了，不吃也没关系！”林辉和狐九悲对视一眼，问道：“一个人真的活的下去？不会感到孤独？”这人一直在看着眼前建筑，说道：“还好。”狐九悲想了想，问道：“有异族来这里吗？”这人回道：“有，在南方！”狐九悲好奇道：“他们不杀你？”这人沉默。狐九悲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杀了这人还能站在这里吗？又问：“伱可知这里有位辛圣人，还在抵挡异族！”这人道：“有吧！”林辉和狐九悲一听，浑身巨震，双眼放光：“在……何处？”这人指向南方。两人作势掠去。这人忽然又道：“那里有十几位异族圣人，一百多万异族！”两人生生止住脚步，只觉头皮发麻，转身回来。林辉灵台六重天。狐九悲天人第五衰。这个实力实在是不够异族看的，他们也就逃跑、隐藏的功夫别具一格，不容易被发现而已。见这人还在看着眼前建筑，林辉好奇问道：“你知道这里？”这人道：“这是当年的临仇大都督府衙，我在里面住过几天！”两人跟着看去，眼前的建筑虽然残破，但不难看出十分气派的格局构造。林辉想了想，问道：“你能住在大都督府衙，想必是有些身份和眼界的，你见过辛卓辛圣人吗？”这人沉默！林辉和狐九悲对视一眼，也不便逼问。便在这时，南方数百里外忽然隐隐传来一道恐怖至极的气息。林辉和狐九悲顿觉遍体生寒，下意识往后退。然而眼前这人，忽然转身，往南走去。“你去哪里？你叫何名？可愿随我们去北方生活，那里还有无数人族。”林辉下意识喊道。那人脚步不停，随口道：“我叫辛卓，暂时去不了。”“你……”林辉和狐九悲猛的瞪大了眼睛，浑身剧烈颤抖。下一刻，那人一闪到了空中，身上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恐怖气息，压的两人喘不过气来，紧接着九彩真气席卷天上地下，一步跨出，已到数百里外，余韵直冲云霄，四面八方飞禽走兽瞬间拜伏一地。“辛卓！他就是辛圣人，难怪有些眼熟！”林辉喃喃自语，声音颤抖的不像话。他当年是一家名叫小筑书院的生员，辛卓当年还是地仙境时，曾去小筑书院杀“孤男宫”弟子，他便是受了启发，弃文从武，浪迹天涯，八十多年来，得了不少机缘。“真的！都是真的！辛圣人还在！”一旁狐九悲悲愤交加，声音压抑，忽然“噗通”跪地，泪流满面，“十九年了，整整十九年了，天地大变，日月变迁，人族艰难如此，辛圣人却始终镇守南疆，不曾退缩！”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名字辛卓也同样耳熟。林辉也终于反应过来，跟着跪地，嚎啕大哭。两人哭声震天，看起来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但若不是经历亿兆人族百姓被屠戮，千万武者被屠杀，家园尽毁，毫无希望，又如何能体会辛圣的伟大！两人重重叩头。好一会，狐九悲猛的抬头，面目坚毅，似乎下定了决心：“返回北方，将这消息告知人族，必须回去！”“回去！”林辉也咬牙赞许。两人一跃而起，奔向城外，离开百里后，再次回首下拜，然后片刻不停，直奔北方飞掠。一路上遇到无数异族，两人施展秘术小心翼翼躲开，无人时便低空飞掠。日夜兼程，风尘仆仆。费尽千辛万苦，足足三个月，好几次险些被异族击杀，终于赶到了被异族团团包围的八万里天地，南方二十城之一的苍月古城。想尽办法，闯过异族高手包围圈，到了城前。看着紧闭的城门、阵法之韵流转天穹的城墙，和城墙上大批精锐的人族武者，两人险些又泪流满面。“何人？”城墙上，一位元极境高手怒斥，身周数百位武者，已经拉开了“玄灵惊射月弓”，弓如霹雳，风雷阵阵，乃天璇圣地的宝物，可射杀元极境之下一切异族。那林辉颤颤巍巍的拱手，再也忍不住的哭诉道：“诸位，我们从南方来，南方仍有小阵在人族之手！”“放屁！”那位镇守城墙的元极境武者大怒，“异族攻伐近二十年，天地都变了颜色，四大阵都没了，哪里还有小阵存在？”狐九悲怆声道：“辛卓，辛圣人还在坚守，十九年未曾退缩，斩杀数百位异族圣人、数千万异族人，异族始终无法越百族渊小阵半步，你们可以抓住异族俘虏，一问便知！”城墙上的元极高手愣住了，随即身子颤抖，眼圈通红，哽咽不成声：“辛卓……真的还在么？”此人名叫乌天歌，当初东临大原的少主，如今数十年蹉跎，只差半步入准圣。“辛圣人还在……”城墙上瞬间一片哭声。哭的并不做作，所有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近二十年厮杀，从愤怒到悲观，再到绝望，七十万里天地，只有八万疆土还能生存，无数武者惨死，无数圣人战死，大圣、圣王也已死去不少！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传遍天下！八万里外无故人！八万里外无人族！早已是所有人的共识。然而……辛圣！还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极远的南方坚守！他到底经历了多少次无穷无尽的厮杀，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上来！”乌天歌强忍悲怆，挥手示意林辉和狐九悲进城，然后亲自带着二人，直奔城内。一路跑，一路压抑不住的呼喊：“南方百族渊小阵，辛圣人坚守十九年，仍在！”“辛圣人，镇守南疆小阵，抵御异族十九年，未曾陷落！”……原本人族亿兆之数，如过江之卿，如今拥挤在八万里天地的城池、村镇，浓稠的令人发指。乌天歌洪亮的声音传遍四方，起先大街小巷、楼阁、坊院中，并无动静，直到声音远去，密密麻麻的人才走了出来，先是茫然对视，随即反应过来。“呼啦啦……”到处都是朝南跪拜的身影。随即哭声震天。……苍月书院。是人族儒家门下的第三百座书院，不仅收凡俗弟子，更收武者儒修，这些年无一日不在宣扬人族武仙人的事迹。这近二十年了，人族抵抗异族的事迹数不胜数，一件件、一桩桩，拿出来反复传颂，为的便是激励一群悲观投降派的斗志。此刻，书院中三千生员席地而坐，放眼望去，全是年轻的男女儒生，个个白衣似雪、一尘不染，男子英俊洒脱，女子娇柔俊美。人族虽然颓败，但没有攻破此地，暂时就还是安全的，武仙人搏命，与他们关系不是太大。甚至有那达官贵人，照样日夜歌舞升平。“若论圣贤与英雄，当属玉衡圣地王公子，此人仅仅阳实境，却与异族厮杀了三场，毫发未损而归……”一位身姿绰约的漂亮女生员环视三千师兄弟，口若悬河。“非也！”一位风流倜傥的男生员起身反驳：“蒋师妹此言差矣，若论英雄与圣贤，非玉剑宗张仙人莫属，此人天人五衰，领着门人击退三千异族……”两人谁也不服谁，各种论证，然后在三千师兄弟的助威中，看向前方垂柳下的黄太盖老夫子，这位老夫子从远方来，学究天人。“唔……”黄太盖捋须难言，这些算哪门子圣贤？“让老夫来告诉你们，何为圣贤与英雄……”门外一位中年夫子踉跄着走入大院，泪洒长衫，脚步踉跄：“是那火霜洞镇守三年，击杀百万异族，断了一臂、一腿的姜无畏公子！是白云山血战四年，陨命之前与异族四位圣人命换命的陷空海思无人！是荒帝谷，一人杀五圣，最后被万箭穿心而死的北冥府青宵！是在五行海，坚守七年，斩杀无数异族，最终被异族大圣击伤，归来昏迷垂死的叶妙瑾！现在……”他顿了顿，哽咽难自禁：“老夫告诉你们何为圣贤、何为英雄、何为天地圣人，是八万里外无故人，他却在五十万里外，孤身一人，无希望，无援兵，足足坚持了十九年，抵挡数千万异族、数百位异族圣人的辛卓，辛圣人！十九年啊！你们中的很多人当年还未出生！他却面对无穷无尽的异族十九年如一日的镇守！如今他还在，引去亿万异族围攻，缓解了人族压力，而我们无法去帮助他！无法……天地圣贤如此而已……”说到这里，痛哭失声，仰面昏厥。“轰……”三千儒生纷纷站起，脸色巨变。那黄太盖也肃然起身，脸色变换来去。……此刻，苍月城万城空巷，哭声震天。那乌天歌带着林辉二人，直奔中城一座高大的建筑。尚未靠近，里面三人一闪而出。当初陷空海的姬氏大圣姬奉余和姜女英、枯剑洞天苏立。那姜女英一步上前，死死抓住乌天歌的手臂：“你在说什么？”乌天歌戚声道：“……辛卓还在，已经坚守南方小阵十九年！百族渊还在啊！”姜女英愣住了，随即泪珠滚滚而落：“叔父……”一旁苏立也哽咽不成声，这些年的艰辛与心酸，齐齐涌上心头，却也抵不过辛卓十九年坚守的一分。姬氏大圣姬奉余深吸一口气，先是朝着南方拱手一礼，然后沉声道：“速去大乾帝都，老祖们和三位大公子在商议防事，还有，让人告知深渊中潜修的女帝陛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