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半空站了好一会。
想四处洒水祭灵很难，四面八方凤巢中的凤族之人，无时无刻不在观望四方，祭灵的动作瞒不住他们。还真应了慈航道人的说法，没有一种东西是多余的。不过，明天那位凤尊讲道时，也许可以趁机试试。回到巢穴中，慈航道人和乌鸦正在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辛卓有一刹那想给这两位祭灵一下的冲动，只是可惜，差距太大，操作性很难，而且望月井对单一人类祭灵可攫取的东西太微弱，性价比太低了。他只好首先打开话头，捡着一些前世似是而非的道家典故讲一讲，什么八仙过海、老抟一睡千年等等。慈航道人两人一脸莫名其妙，仔细一听，又觉得很有趣，时而跟着说上两句。这一聊，足足聊了一夜。天明，晨曦初露，像是一缕巨大的青纱，笼罩在金光闪闪、遍地金银天材地宝的凤巢海宫，火焰也淡化了不少。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慈航道人二人立即闪身出了凤巢。辛卓也跟了出去，放眼四望，只见连绵无尽远的凤巢中，走出密密麻麻的凤族人、至少三四百位和慈航二人一样的外来人。孙空空四人也有模有样的站在凤巢边上，似有若无的瞥了眼辛卓。“诸位道友，且去万巢海！”远处有凤族青年腾挪到高空，行礼而言。密密麻麻的凤族子弟和外来者纷纷向着一个方向飞掠。辛卓后退几步，正要趁机躲藏起来，慈航道人忽然拉了他一把，道：“且随我去，凤尊讲道，大有裨益！”辛卓无奈，只好跟着。讲道并不是在“三清殿”，而是在西方三百里外的地方，由无数小型银色鸟巢组成的八卦树阵中。树是大到无法形容的玉树，分出无数枝丫，枝丫上盘着一个个“鸟窝”。无论凤族还是外来者，一人一个鸟巢坐下。辛卓也坐到了一个鸟巢中，感受了一下，这辈子也没遇到过这种荒唐事，坐在鸟窝里听人讲道？他尝试着悄悄在身下鸟巢上，洒上一缕望月井水。本以为应该作用不大，谁料井水先是窜向鸟窝每一根金丝，然后竟然顺着树杈快速向前蔓延，眨眼到了玉树中间，那里是一座庞大的三色鸟巢，鸟巢中立着四根通天彻地高大的凤羽，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但是四道可怖的气息隐隐镇压八方，好像这片“万巢海”就是为了它们打造。井面水花剧烈摇曳，眨眼一道崭新的祭灵出现——【特殊祭灵：远古先天道灵栖凤残魂，内含四大远古仙域神通，内含一缕先天神火凤凰真火！注：需降服！注：需大圣境修为方可承受！】辛卓心神发紧，四大远古仙域的神通？先天神火？这岂不是要发了？转而冷静下来。降服……该如何降服？还需要大圣境？这就好像……打开了宝屋的门，然后没钥匙？他下意识看向四周，好的，左面慈航道人，右面乌鸦、雪姬，再一边是孙空空几人，都靠在一起。有祭灵，但地狱级难度……便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裹挟恐怖至极的气息，这种气息已经超出了辛卓的理解范畴，比慈航道人等了强了不止一筹。等那人落下，赫然是个黑衣青年，鸟鼻、鹰眼模样怪异，整个人显得凌厉、霸道十足，整个“凤巢海宫”好像尽在此人掌握。“凤尊！”无论凤族子弟还是外来者纷纷恭敬行礼。那黑衣青年环视四方，挥手道：“无需多礼，吾承先凤道师一脉，不入五行，不修武，不修仙，只求天地真道，尔等当心存敬畏，心思纯净，方可领悟先凤大道！”“喏！”四面八方无数人再次行礼，随即带着谨慎与虔诚的盘坐。“所谓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若问道在何方，在脚下，在诸位心中……若心中有道，则杀戮不临、劫难远去，万法不沾，奴役天地神力，挥手天崩地裂……”这位凤尊声音醇厚，由浅入深，由深入浅，不说修行只说道，说浅了让人觉得有趣，说深了令人发省，而且是一直说个不停。辛卓起初真的听进去了，只是听了几天，越听越觉得无聊，甚至觉得像是在洗脑。可惜他本质上是个“顽固”的现代人，想洗他，太难。他看向慈航、乌鸦一群人，发现一群人早已经听的如痴如醉。再看向雪姬，一直“痴痴傻傻”，顺着雪姬，发现孙空空几人正在看着他。这几位怕是也没听明白。他移开目光，思索攫取祭灵的可能性，就听耳边传来孙空空的尖锐声音：“辛卓，老子原本敬你是条汉子，只是你做的不是人事，便是牛妙弋保你，你也必死！”辛卓轻笑，传音回去：“这种没营养的威胁，老子听了八百多回，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孙空空冷笑一声，脸上杀意更盛。“姜玉卿，妖族何时去，只有去了妖族，我才能保下你，他们已经答应，只要你不回人族，为我妖族效力，可以放你一马！”牛妙弋焦急的传音入密也传了过来。辛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同时传音入密给四人：“在下人族，为何要去妖族？异族非我族类，异族皆该杀！”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他辛卓能屈能伸，但这种强行逼迫和有条件的换取生机，他无法接受。四人一起看来，牛妙弋的脸色微白，那绝天嗣沉声道：“辛卓，你走不出凤巢海宫，出海宫之日，便是你的丧命之时，天上地下，你无处可逃，我说的！”孙空空也道：“你辛卓今生止步人圣，这天地间，无你归处！”辛卓懒得再理会，耳观鼻鼻观心。一日。两日。……五日。……十日。……一个月。足足一个月，那位凤尊才终于说完了道经。辛卓有点麻木，耳朵嗡嗡作响，之前听人说哪位大能讲武经动辄三五天，还觉得荒唐，说什么能说三五天？现在算是见识了，这位风尊说了一个多月，而且言之有物，豪不啰嗦，瞧四周无数人的神色，也的确听进去了，竟然受益匪浅。“诸位有我凤族天才，有南云灵域、西牛圣域、北冥神域道门弟子，也有此域人族和各族道门弟子，不知本尊讲经一月有余，诸位可有心得？”那风尊扫视所有人，语气、神色说不出的认真执着，似乎有所期待，沉声道：“若是心得引先凤道师残魂青睐，可得仙域四大神通之一！”此话一处，所有人俱是面露红芒，紧张难自禁，连孙空空几人也不例外。不远处慈航道人、乌鸦等人端坐不动，双眸中却露出了炽烈的光芒。辛卓心中恍然，这些人有多少人为了道法而来，又有多少人为了凤族神通而来，还很难说。“凤尊，弟子认为，道即存吾心，吾行之有道，做亦有道，道者行万里，通万法，明万道……”凤族有对金色双眉的青年起身，拱手行礼，神色虔诚，侃侃而谈，随着他的说法，身下凤巢璀璨明亮，一道黄芒，顺着玉树枝，缓缓攀向那大树树干和四枚通天凤羽。四面八方所有人的目光，都游弋与此人和四大凤羽之间。这就是领悟道法，用来契合先凤残魂，一旦得到认可，得到一部仙域神通，怕是要一飞冲天。可惜，无数年来，只有灵族老祖一人得到，此人以此术，传下一族，延续数万年之久，并且是东华名域万族前三，便可见一斑。虽然得到是可能太低，但仍旧有人前赴后继，“万一”和“几率”这种东西，像是赌博一样，令人着迷。然而直到凤族青年说完，那四大凤羽仍然没有半点反应，此人失望的拱手，停下讲述心得。接着凤族子弟一个接一个尝试，全都败下阵来。随即便到了外来者。“所谓大道无形亦有形，我得大道真谛，便如那山，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乌鸦第一个侃侃而谈，足足说了半柱香，挺玄乎，可惜那四大神羽，仍旧没有半点反应，不由颓然一叹，摇摇头，无比失落。“道在人心……”慈航道人起身，神色肃然，一字一句。“嗡——”那四大凤羽中的一个，忽然微微亮起神异的光芒。“哗……”四面八方无数人大惊。那位凤尊也是神色微变，死死看向身后凤羽。慈航道人诉说不停，眼中闪过令人骇然的神采，然而，片刻后，那凤羽忽然光华散去，再无波澜。“唉！”凤尊轻叹。四面八方之人俱都摇头。慈航道人眼中的神采也没了，言必，盘坐，面无表情。四下里忽然陷入短暂的安静，很多人踌躇着，不知要不要试试看。“在下也有些心得……”辛卓忽然起身拱手一礼，直视风尊。听了这好半天，他想到了一个光明正大、道德绑架式突破大圣境的契机，而且有六重把握降服祭灵，得到仙域四大神通之一！然而话没说完，孙空空突然起身，拱手道：“凤尊容秉，此人乃人族余孽，弑杀无数各族族人，此次逃往凤巢海宫，心思不纯！”神武族太子绝天嗣也起身道：“晚辈神武族人，我家老祖当年与凤尊论道，凤尊可还记得？晚辈也要告此人一状，此人不学无数，绝无半点道念！”辛卓诧异的看着二人，这两位吃错药了，这时候发难？果然，凤尊不以为意，道：“此处无纷争，若此子有向道之心，无有不可！”辛卓立即道：“凤尊言之有理！”凤尊突然淡漠的瞥了他一眼，又道：“只是，各族与我凤巢海宫交好，唯独人族不尊、不敬，你若说不出个对错因果，不学无术，今日本尊取你性命，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