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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
暴雨砸在城墙房舍上,很快冲刷掉了地面为数不多的血迹。
天街随处可见断壁残垣,近万手无寸铁的禁军愣愣站在原地,因为群龙无首,过了良久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街面之上,旁观的江湖武人,也未曾从震撼中回神,等到雨势渐小后,才开始小声议论:
“结束了?”
“那不然呢?”
“我的刀好像掉皇宫里了,咋办?”
“伱还提刀?夜大侠借你刀一用,够你吹一辈子了。我想让借用都没机会……”
“就是夜大侠借用过,我才想拿回来当传家宝。谁让你用拐杖当兵器……”
……
偏街的巷道里,李光显和陆行钧并肩而立,望着华俊臣等人远去的方向,彼此沉默良久,陆行钧才感叹道:
“俊臣不愧是世家嫡子,这先人一步的眼力胆识,当真让人望尘莫及……”
李光显眼底则满是可惜,自顾自嘟囔:
“上次在燕京,我还想收夜大魔头当徒弟来着,早知道就狠点心,和俊臣一样把闺女送上门……”
“你那闺女可不是一般的凶,动不动老娘数到三,哪像人家俊臣,生了个燕京第一才女……”
“唉,武人嘛,就喜欢有胆识的婆娘,指不定夜大魔头就好这口……”
……
而距离并不算太远的一家酒楼内。
王家的嫡子王继文,手持折扇站在窗前,看着完全被打烂的皇城城墙,张开的嘴到现在都没合上过。
一袭锦袍的三皇子,本来是来看国师围剿大魔头,结果看着看着发现北梁没了,表情已经变成了失魂落魄,独自在屋里来回踱步,口中喃喃念叨:
“怎么办怎么办……”
王继文虽然办事挺糙,但脑子并不笨,知道今天这一战,虽然没有重创北梁兵马,却把北梁人的心气打没了,不说寻常武卒各大世家,恐怕连李氏皇族都已经心如死灰。
王继文是世家嫡孙,这种时候并没有跟着失魂落魄,而是迅速回过身来:
“这是个机会。皇位咱们不争了,你暗中去联系刘尚书这些人,说你已经得到了夜惊堂许诺,战后给他们安稳。我再以你的名义联系青龙会,和夜大阎王搭上线说你策反了不少重臣想投诚。事后你保底是个安乐公……”
三皇子闻言一愣,继而就恼火道:
“你劝我投敌?”
王继文摊开手:
“你又不是太子,还想刚烈殉国不成?你以为太子上位就不弄死你?连把爹当弃子的魄力都没有,你还想当掌权?
“现在你还有用,不想办法找后路,等人家夜惊堂打进湖东道,你可知道你是什么下场?运气好为奴一辈子,运气差直接死无全尸……”
“……”
三皇子张了张嘴,憋了半天后,沉声道:
“您确定刘尚书他们会信?”
“你别管他们信不信,只要把话带到,他们摸不清虚实,现在肯定不敢告发你。等南朝打过来,他们走投无路,自然会找到你面前,你再拿他们去给夜大阎王交差……”
两人如此悄然商谈之时,燕京城各处其实也在发生着类似的谈话,毕竟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局势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这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站队,只能说本就不配在乱世之中苟到最后。
但就在王继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表弟时,一声忽如其来的轰鸣,再度从皇城外响起:
轰隆——
声音如同旱地惊雷,几乎响彻全城。
正在面面相觑的万千禁军,还没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来,就发现一道人影自九天之坠,直接砸在了皇城之外,把本就满目疮痍的地面,都给砸出了一个巨大圆坑。
忽如其来的动静让整个燕京都陷入了惊悚,李光显等人还以为夜大阎王卷土重来了,齐齐回头,结果却见落在皇城外的,是一道金甲人影。
人影身着暗金麒麟铠,手持丈余长槊,脸上带着面甲,看起来就如同天门神将,立在雨幕之中,浑身汗气蒸腾,落地便左右环视:
“夜惊堂?!”
而下一刻!
飒
众人抬眼望去可见又有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皇城外的盾车上方。
人影身着黑白相间的宽大道袍,三尺青锋斜指地面,身形飘逸却带着股强横至极的气息,落地便用满城可闻的浑厚嗓音开口:
“李执,你真当我大魏只有夜惊堂一人?”
李执是梁帝的本名,声音不得不说很有气场,就如同山上真仙呵问俗世帝王。
但周边的万余禁军,对此反应却是‘就你也配和夜惊堂相提并论?’,打量几眼后,又继续开始面面相觑。
而王继文回头看了眼后,便把表弟脸转回来,继续嘀咕:
“看到没有,大魏扛大梁的高手可不止夜大阎王一人,虽说脑子不好使,但硬实力摆在这里……”
……
沙沙沙……
秋雨随风而下,皇城内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吕太清凌晨接到消息,就和女帝从西海千里加急赶来,尚未抵达,就发现燕京方向雷云大动。
吕太清知道这是强行九九归一引发的天地异象,以为项寒师在和夜惊堂换命,将体魄压榨到极限,几乎跑掉半条命,才赶到了燕京,但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瞧见燕京皇城满地狼藉,却不见项寒师和夜惊堂的踪迹,吕太清还以为两人打的灰飞烟灭了,为此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等说完之后,发现整个燕京没一个人把他当回事,吕太清神色间不免有点尴尬,又在满地废墟中寻找,看有没有夜惊堂的尸体。
而女帝拼尽全力赶过来,已经是撑到了极限,但操心夜惊堂生死,此时也顾不得太多,左右扫视不见夜惊堂身影,北梁也没人搭理她,只能抬起马槊,指向愣在盾车附近的一个监斩太监:
“夜惊堂人呢?”
监斩太监看过了方才惊世骇俗的大场面,对这俩愣头青真没啥太大感触,眼见朔锋指过来,才有气无力道:
“往南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