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朱元璋的声音已如寒冰般凌厉地穿透殿宇,字字如铁,不容置疑地打断道:“称,陛、下!”
这三字,如同惊雷般在奉天殿内炸响,不仅令巩昌侯郭兴身形剧震,更让在场所有淮西勋贵如遭电击,齐齐心头一震,眼中瞬间涌上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惊骇之色!
自从元末乱世,他们追随朱元璋至今日,道一句“生死兄弟”不为过,所以除了大朝会以外,即便是早朝,他们有时也会称呼朱元璋为:上位!
而非:陛下!
因为,这是独属于淮西勋贵的无上荣光,而即便是青田先生刘基、刘伯温终其一生,都未曾喊过一声“上位”!
可今日,朱元璋竟然让他们称呼:陛下!
很显然,今日的朱元璋之怒意,昭然若揭,那为何还在御书房训斥他们?
顿时,在场诸多涉事的淮西勋贵,又是浑身一震!
训斥归训斥,保命归保命!
但此案涉及之广,即便是朱元璋都无法当朝护住淮西,而朱元璋也必须给朝廷、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
所以今日淮西勋贵不死,也只怕是得扒层皮,这桩案子才能真正揭过,毕竟他们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可以用来保命。
那还想个屁!赶紧跪吧!
随即被胡惟庸念到名字的勋贵功臣,皆是齐齐跪倒叩首,甚至都不敢看朱元璋一眼。
而看向这一幕的江南文官集团,还有某些浙东夫子的面色,又是雪上加霜,白上加白。
看情况,朱元璋的确是要严惩淮西,而功臣尚且如此,那他们这些未曾立下赫赫之功的文官大臣,又该如何自处.
毕竟以他们的聪慧,不难看出来,当年清丈田亩之事,一旦爆出,朝廷必会再次清丈田亩,而且更为严苛。
那对于淮西的惩罚越重,岂不是对他们愈发不利?
思前想后,这群心思各异的大臣,竟然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那便是为淮西求情,就等于是在为自己求情。
“呵呵。”
朱棡轻轻拍了拍朱樉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之色。
“嗯。”
朱樉轻轻颔首,眼中也是泛起冷意。
他们岂能看不出这群狗东西在想什么?
淮西必须罚!
但他们与国有功,且身具免死铁卷,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并且也可以乘势收回这些获罪功臣的免死铁卷,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这些江南文官,于国无功,且为蛀国之臣,那便是死不足惜。
只是这柄刀,也只能点到为止,且杀戮不能过甚,要不然于国不稳。
至少不能落下口实,说什么淮西勋贵犯法,就可以赦免,而江南文人与浙东先生犯法,便是坐罪株连?
那必然会遭受文人才子的口诛笔伐,而现在的大明还承受不起。
所以还是要以消磨江南与浙东的名望为主。
让天下的文人才子,乃至于百姓明白,这些自命清高,两袖清风的夫子先生们,私下里的德行,究竟有多么的肮脏。
顺势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为天下百姓减轻赋税,狠狠收割一波声望。
让天下的百姓明白,奉天殿上是血流成河,可是这大明天下,正在繁荣昌盛!
“回禀陛下,现有跪列之勋臣,无一例外,均涉此案,未有半分遮掩,请陛下治罪!”
随后,巩昌侯郭兴又是深吸一口气后,方才跪俯叩首道。
郭兴话音落下,其身后的勋贵们,便又是齐齐俯身,叩首沉声道:“老臣认罪,愿领陛下裁决,以安民心,以稳社稷,正朝纲!”
话音落下,群臣们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并且眼中皆是闪过一抹愚蠢之色。
哥们,胡惟庸说胡惟庸的,你们可以说你们的啊?就真的一点都不辩解一下?
你们平日里,不是挺嚣张跋扈的嘛?今日怎么萎了?
而且还都这么蠢?直接认罪?这让我们怎么求情?
见状,朱元璋的面色愈发阴沉,目光更是如刃般看向一众跪倒的淮西勋臣。
“伱们,可还记得为何追随咱起兵反抗暴元?”
片刻静谧后,朱元璋方才轻声开口道。
“回禀陛下,活不下去,吃不饱饭。”
闻言,一众勋贵又是一颤,便仍是由郭兴牵头,叩首道。
为什么起兵反抗暴元?
吃不饱饭,活不下去。这两条便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