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打了那么多场仗,输赢都有,输少赢多,可输的时候输的也是真惨,天底下哪有常胜将军,我也曾用这话安慰过自己,可是每次输的一败涂地的时候,差点全军覆没的时候,惨到没有人能觉得我东山再起的时候,我都曾认为这便是我人生的归途了,”
“打败仗之后,看着那些一张张被硝烟熏黑的年轻脸庞,他们见我还活着也笑,还能笑得出来,一点都不觉得跟错了人,我的心里就越发的憋得慌。”
“那时我就在心里想着,我将来要是侥幸做了大官,要是能生个儿子,就让儿子也到战场上走一圈,要是这辈子没儿子,只有女婿,我也要想尽办法让他去战场上走一圈。”
“可真有了儿子和女儿之后就不是那么想了,当年赵家要招年儿去京城做驸马,我当时不是没想过答应下来,要愧疚,要背锅也全可我一个人了,大不了到了地下之后再跟老兄弟们几个赔罪就是了。”
“可后来爹没做的选择,你替爹做了,还闯出名堂来了。”
“如今大女儿终于有了真正的归宿,我这心里也少了许多愧疚,二女儿也找到了如意郎君,两个女婿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我徐骁何德何能?有的时候午夜梦回想起这些事,都认为大约是我的那口子,你的娘,你的岳母带来的福分。”
“我这辈子运气可真好,如我一般经历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我当年就做过打算,若四十岁死了便死了,太安那边不讲情面,我还要顾及,到时候不管我是怎么死的,对外都宣称我是旧疾复发瞬间暴毙。”
“如今我已六十多了,当兵的成亲晚,年近四十的时候才有了第一个闺女,然后便是第二个义女,四十之后,才有的你。”
“所以当年白衣案的时候,我坚持不撕破脸,他们都以为我是老了,我的确是老了,年轻的时候来江南还不觉得冷,就算是大冬天,也敢光着膀子在江南阴雨连绵的天儿走个来回儿,晚上烤烤火也就好了。”
“可现在不行了,这一趟下江南,我也只觉得阴冷入骨,老了,真是老了。”
徐凤年给父亲倒上一杯酒。
“我这儿也没个帽子,也没件儿大氅,喝吧,喝了就暖和了。”
杯酒饮尽,英雄迟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