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高知道这是去年雨季里倒塌的,父亲被房顶掉落的土块砸了一下父亲说不碍事。父亲为做饭方便,并且外面的偏房也不可用,就把锅灶搬到正午,又到冬天,这样寝食也温暖些。
以前也发生后暴雨冲回房舍围墙的时候,父亲都是自己及时的修建了,这半年了,家没有一点新气象,更为破败陈旧了,家里的大黄也没如以前远远的摇着尾巴叫几声给父亲报信迎接自己。
德高有种不详之感,堂屋的门虚遮着,院子里的脚印已覆盖尘土,很久都没有走动的痕迹。
德高警觉的观察四周,并无异样,四周已少年街坊,也少邻居,之前他恨过东觉,但后来自己所闻所见,才知道,即使东觉不修建抚仙城,杜良也会其他人修建。东觉大人当了半年民部郎,休养生息,鼓励垦田,恢复生产,自己村寨都来了宣传队和测量统计的人员,大干了半年,逃到山里的村民都回来了,大面积荒地被开垦,农田恢复了生机,当年就有了大丰收。
突然之间,王廷的所有的惠农鼓励生产的政策都被隔着,原来换成了不懂生产,又不懂民爱农的黄标成了民部郎。
广袤的田陌恢复的荒芜,加上征民入抚仙修建王城,农民又逃离村寨土地,父亲孤独无缘的在家侍弄门前院后的几亩土地,承担沉重的苛捐杂税,艰难度日。
德高曾对父亲说:“”等下次长假,我把院子弄坚固了,养些家禽牲畜。这墙加高,加厚,防止野兽伤害。”
德善存说:“野兽不可怕,只要王廷的禽兽不来,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人害人最可怕,赋税猛于虎豹财狼。”
德高轻轻叫喊了父亲两声,他打开无门,眼前的景象让德高痛切心扉。
只见父亲蜷缩于陋床,一地狼藉,一屋子屎尿之味,满是爬行痕迹。
如果不是冬天,蚊蝇蟑蛆定然满地,床头放置发馊的锅碗,里面残羹犹存。
德高不停的呼叫父亲,轻轻抱起父亲头部,父亲一息尚存,身上都有了瘘疮,虚弱的不能言语。
德高赶紧加锅烧柴,把锅碗清洗,煮了稀疏食物,喂食父亲。又找来内服外用的草药,等父亲吃食了两次,身体恢复了气息。喂食父亲吃了汤药慢补。给父亲清洗了全身,把房屋收拾干净。
这才坐下来,问父亲这惨状的缘由。
德善在一个月前,因劳作扭伤腰椎,难以动弹,开始还可以爬行取食,后来寸步难行,动弹不得,最后一些食物只得放置床头,留在生命的最后。
这之间,他攀登村寨之人能有人来,自己生命的最后虽然见不到儿子,也能让德高知道自己是怎么死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越来越虚弱,他幻想儿子的到来,自己不想死,还没有等待儿子娶妻,也想膝下子孙,享受天伦之乐,自己就是一个斗井之蛙,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山村,一辈子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扛着锄头走路把邻家二狗的梨子碰掉一个,都自责数年。
但自己也是一个男人,娶妻生子,顶天立地,享尽人间苦难,日夜劳累,不甘半日清闲,即使累死也没做到衣食无忧,丰衣足食。
德高问过苍天,问过大地,问过河流山村,问过花草树木,自己家大黄被人偷走之前,都问过大黄:“”怎么才能做到丰衣足食,怎么才能衣食无忧,勤劳就能安乐吗?那些王侯将相,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手不扶犁,脚不沾土,都能荣华富贵,我们为什么要听从他们,把自己的劳动成果都给他们,他们一点怜悯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德善存想不通,所有的乡亲都想不通。无论冰霜酷暑,一年四季,日日夜夜,风雨无阻,辛辛苦苦劳动成果,到头来都变成了供给官家的赋税。自己要死了,也不能见儿子最后一面,心有不甘,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