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沅音几乎以为这是她的错觉,她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那道光亮并未消失,反而愈发强烈!
陆沅音眼睛刺痛,她已有太久未曾见过黑暗之外的东西,那道光亮刺的她眼底浮现层生理性的泪水,眼前一片模糊,她却仍是舍不得错开视线。
她隐隐可以感受到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地停留在她的身前,浅浅的嵐竹清香悄无声息地萦绕于她的鼻翼,陆沅音眼睫一颤,猛地抓紧了掌下的裙摆。
这股清香她便是死都不会忘记,他陪她度过了数个春秋,在她生病时彻夜守在她的身边,她曾喜欢极了这味道。
然而现在,她却只想将他扒皮抽骨碎尸万段。
陆沅音唇角动了动,她微微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底神色,她并未如先前般唤他师尊,只有气无力道,“常烨仙君……”
那人呼吸微滞,却是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声色清冷,“我来接你回家。”
陆沅音鼻尖一酸,眼底有些发涩,几乎忍不住想质问他,为何要那般对她?
既然做了那么多恶事,又何必惺惺作态装模作样地对她好。
哄的她像个傻子似的围着他团团转。
那里也并不是她的家。
常烨仙君早就亲手毁了她的家。
然而她终是什么都未能说的出来,她现在已被反思崖弄得精疲力尽,再没有心力去吵,她只想阖上眼睛,好好地休息片刻。
视线渐渐恢复,陆沅音眨了眨眼睛,试图缓解眼底的酸涩,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她的身前,他的墨发披散,眉眼俊朗,目若点漆,似是画师精笔描摹所作,山风吹起了他青色的长袍,猎猎作响。
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陆沅音视线一滞,只见他的腰间悬坠着一枚已经褪色的璎珞,暖色的日光温柔地落了他满身,冲淡了他眸底的冷意。
她避开他的手,垂着眼睫,神色冷淡地自常烨仙君身边走过。
这般疏离的动作常烨仙君指尖一顿,他的目光在陆沅音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只见她木着张小脸,在那思过崖待上两月未曾见光,她的皮肤白皙的近乎透明,唇色亦是苍白,整个人都虚弱的似是要随风散去。
透着丝无处宣泄的压抑,似是随时都会崩溃。
短短数日,她便似是被磨平了棱角,没了往日的明媚与灵动。
常烨仙君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以为,陆沅音出来会同他争吵,会气他不早点来救她,亦或者是与他闹脾气,却从未想过,她会是这般反应,平淡,无可无何。
这条路他们共同走过成百上千次,却从未有一次,是这般沉默而疏离的模样。
面对着她的冷脸,平日里性子孤僻古怪的常烨仙君却是并未生气,他静静地跟在陆沅音的身后,低声道,“陆丝丝灵根破碎,再也没法修炼。”
“佟金宇惨死,佟家不会善罢甘休。”
陆沅音眼睫颤了颤,她的心底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几乎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话,她逃避般地加快了脚步,呼啸的山风刮过她的脸颊,带起轻微的刺痛,陆沅音大口地喘着粗气,却仍听到常烨仙君的声音缓缓地自身后传来。
“宗主查阅古籍,决定以你一身血肉为她重塑灵根。”
他的声音清冷,似是山涧潺潺流淌的山泉,带着丝寒凉。
陆沅音只埋着头,大步向前跑去,她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年幼之时爹娘为她寻遍天下灵药,她又常年与灵草丹药为伍,早已被灵草的灵气熏染,对陆丝丝而言,她本就是最好的一味药材。
陆沅音停在了碧海阁之外,朱红的大门紧闭,她却仍是能闻到房内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女子低低的啜泣声,绵延不绝地传入她的耳际。
陆沅音微微推开门,便见陆丝丝披着件月白长袍,面容苍白地坐在院子内,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面上,她原本圆圆的脸早已瘦的没了半点肉,一双眼看起来大的吓人,露在外的手腕细的似是一折就断。
陆母有些心疼地为她理了理身上的衣物,见着她这般消瘦苍白的模样,她忍不住骂道,“那个杀千刀的白眼狼,早知她如此心狠手辣,当初我们就不该留她!”
话落,她却又是破涕为笑道,“我们养了她那么多年就当喂了狗了,好在现在她还有点作用,到时宗主摘了她的灵根,你就又能修炼了!”
几个女修亦是围在她们身边,不断柔声地安慰着她,“是呀,放心吧丝丝,有常烨仙君出手,定然没问题的,至于那个贱人你就别管她了,她不值得!”
陆沅音闻言猛地推开房门,她看着神色愕然的陆母与陆丝丝众人,却是冷笑了声,“你们这些年抢了我父母留下的遗产,屡屡从我这里拿灵丹占便宜,我倒想知道你养我什么了?”
“别人常说挟恩图报君子不为,伯母未曾照拂我半点却一直以恩人自居,真是好大的脸。”
陆母没想到陆沅音竟会在这时出现,她看着众人惊诧的目光,瞬间涨红了脸,“你……”